昨天夜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很疲惫,但是大脑却异常活跃。大多数人都有过这种感受,越是想睡脑子越是像放电影一样转个不停,突然就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幕。
这里要先交代一下背景,那时候家我跟父母住在哈尔滨一个大学的小区里,因为父亲是高校职工,是家属楼。而我就是个不争气的家属,高考成绩不理想,只能借光去了家门口的这所学校,所以每天上完课都穿过篮球场再跨过一个栅栏回家吃晚饭。这一年我大三,学习依旧是一塌糊涂,因为是高校的家属楼,前后五栋的同龄人大部分都考进了北京,上海的重点大学,而我是让我爸最抬不起头的那个,上家门口的三流大学还得走后门,就这,还年年挂科,心思根本没在学业上,毫无斗志,甚至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个未知数,后来果然是因为补考留级一年。因为学习不好,精力总要有个出口,谈女朋友,结交所谓的哥们儿朋友,喝酒打架是常态,跟社会上的混子相比,我确实是个矛盾体,总是在法律和道德边缘徘徊,原因不是不想,而是略懦弱,想变成混蛋又缺乏混蛋的勇气,有一颗行走江湖的理想,却又没有打打杀杀的胆量。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卑微,直到这一天晚饭时间,我照例穿过栅栏回家,在自家单元楼的小院子里听见了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此时已经围了一群人,我因为个子比较高,不用挤进去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是我爸在跟同楼的租户争吵,这个租户有些不寻常,因为是租户,非学校教职员工,素质自然也就差些,偏偏这位还是个社会上的混混,三十多岁了,不上班,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也是一对活宝,我曾经在学校的澡堂子里见过这爷仨,也算是赤诚相见,之所以说那个爹是混混,就是因为他满背的纹身,二十年前,老实人是不会纹通背的,两个小活宝更是有样学样,在澡堂子里各种作死,尖叫着互相追逐,惹得一众裸汉怨声载道却又不敢言语,都是因为那个纹身且又一脸横肉的爹,学校里毕竟是老实人多,这要是在旁边轮机厂的大澡堂子,工人师傅们绝对不会惯着他们,当然,我也是属于怂的只敢翻白眼的那种,自顾自地洗洗就撤了。话说回来,我爸跟这爷仨的争吵起源于那两个小混蛋故意用砖块儿砸院子里的花盆,虽然是公家的花盆,我父亲也出于本能的上前喝止,因此跟这个混混产生了对峙,混混及其嚣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我爸多管闲事,一边教唆他那两个小混混继续用砖块儿砸花盆,见那两个小的没有反应,便自己动手举起两个花盆狠狠的往地上砸。我在人群外围看这,却不敢冲进去替我爸出头,心里安慰着,他要是敢指着鼻子骂我爸,或者真动起手来,我再冲上去帮忙,我爸见周围邻居没一个帮腔的,也就没有再跟这几个滚蛋纠缠,我见事态平息,就先一步跑回家,他随后气鼓鼓的回来了,嘴里也是TMD太不像话了之类,最后预言这俩儿子就这么惯着长大了十有八九会进局子让政府教他们怎么做人,我当时只是觉得我这个爹还挺有刚,却没察觉自己的懦弱,因为总有借口:不是我不敢,是还没有达到我该出手的标准。现在想想,这话就跟放屁一样。
父亲因肺癌于2013年病逝了,所以我想用这种方式回忆一下我能回忆起的点点滴滴,就当作是一种缅怀吧,创作的动力是我刚刚也收获了一个儿子,在自己做父亲的时候总能不自觉地想起我爸当年有没有这么抱过我,亲过我,温柔的注视过我,是否也幻想我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父亲的离世留给了我太多遗憾,遗憾促使我更加想念,我们都想做自己命运的导演,却无能为力,只能按照命运的安排成为一个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