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之森
青森小镇有一个传说,只要到这里的人都会听到。
镇子旁边有个山,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没有四季了,一年到头都是绿油油的,于是就有了常青之森这个名字。
这个山以前叫季山,山上有一个山神叫季青,他有一头翠绿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上身是很健美的古铜色,皮肤露在外面,下身穿一条棕色的宽大的裤子。他会在早晚出来巡山,每当他经过时鸟儿就会歌唱,花儿沿路盛开,女妖怪们纷纷投去仰慕的目光。这时候的季青哈哈大笑,只一刹那,百花都会羞得低下头来。
多俊美的人啊!
动物们都窃窃私语!
山神特别钟爱长在崖边松树下的一株白色小花,颤颤巍巍的开着,娇娇弱弱却努力绽放。季青喜欢坐在它旁边,陪它看日出日落,还喜欢在它身边唠叨,不知疲倦。日复一日不知多少年过去了。小白花一直受到山神的庇护,长在绝地努力挣命的精神气终于打动天地,幻化成一个精灵。还不待它告诉山神这个好消息,就被一个少女给挖走了。
少女名为白莲,人如其名,清净淡雅,只是可惜从小体弱,医生断言活不过16岁。
白莲的父母都走的早,只剩下她自己,现年已经有15岁了。听惯医生说的话了以后,白莲也不管那么多了,能过一天是一天,该吃吃,该睡睡。独有一个爱好,养花,就喜欢白色的花。庭院里种了不少白色的花,风铃,茉莉,郁金香,百合,雀梅,六月初…山崖边的是“花魁子”人们叫它“白”。
“白”自从来到姑娘的院子里,又开心,又失落。开心的是见到了不一样的多彩世界,看到了好多和它颜色一样的花,大家在一起甭提多开心,难过的是再也见不到山神大人了。思念的风时刻吹拂着“白”,让它的心生出很多的“褶皱”,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白莲很勤快,每天早上当公鸡打第一声鸣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就会起来,然后整个小院子就开始忙碌了,白莲来到院子里,然后清凉甘甜的井水就开始帮花儿们娇嫩的脸庞清洗干净,顺带草儿们也都喝了一个饱,她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每一株花,都停下来轻轻的嗅一嗅,说一声我爱你!那些花儿们摇摆着她们高贵的脖子,刷刷刷的回应着她,白莲就“咯咯咯”的笑起来。灶堂的炉火亮起来,白莲开始做饭,她每天都吃白色的米粥,放一点自己腌制的小菜,能吃两碗。吃过饭就开始去做工,每天很准时的,白莲刚吃完,邻居家的“狗哥”就开始来敲门,白莲清脆的应着,然后放下碗筷,迅速清洗干净,燕儿般飞出门去,坐着狗哥的自行车去上班。当最后一抹夕阳落下时,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她就回来了。花儿们都开始竞相招展起来,她笑,花儿也笑。
白越来越喜欢这个主人。仿佛灵犀般的,白莲也格外喜欢这株小小的白花,总是蹲下身子,一遍一遍抚摸它,喃喃自语“顽强如你,独自从崖缝里面生长出来,站在最陡峭的地方,日夜经受风雨的洗礼,你是怎么熬过那些酷暑严寒的呢?……”每当这时白莲的脸就会变得模模糊糊,笼罩在一层水雾里,也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雾。
白莲马上16岁了,真如医生所说,在一年来她越来越瘦,病也越来越重,最后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狗哥也越来越不爱笑了,以前坚实的背影现在越来越瘦削,总是默默的来,更加沉默的走。
白莲会轻笑的对他说:“别忘了走的时候帮我把花儿给浇水哈”。说来也奇怪,白莲生病以后,花儿们也渐渐枯萎了,到最后只剩下了白。白莲躺在床上,透过门缝正好能看到那一抹白色的倩影,阳光出来的时候,那花孤零零的躺在阳光下,上面蒸腾着亮亮的光,白莲有时候好像看到过有隐隐约约的小人模样的生物在里面静静的看着自己……
病越来越重了,弥留之际,她又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小精灵,它踏着虚空,一步一步缓缓行来,光线随着它移动,约隐约现,视线变大,它到跟前了。
“我来变成你吧,替你去看你没有看完的世界……”
“好啊,好啊”白莲想着,有点开心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白”苏醒了,她打量着这个瘦弱的身体,纤细的胳膊,喜极而泣,终于可以去见那魂牵梦绕的人了……
抖抖索索的站起身练习了一下走路,还可以,虽然软绵绵的,还好能适应。先是一步一步挪,然后开始迈开步子走,最后欢快的奔跑在林间,终于能自由的行动了……
又激动又克制的白踉踉仓仓来到自己以前栖身的崖边,就看到了那一抹翠绿,他原来是那么绿,直逼眼底,刺的人眼睛疼,这时候夕阳正好洒过来,丝丝缕缕的光线慢慢爬上那些光滑柔顺的发梢,轻轻抚摸着那早已经铭刻在心里无比清晰的脸庞,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是啊,大人,山神大人,我回来了……”没有激动相拥,就像是刚刚离开了一会又重新回来一样平静的,白靠在山神大人的肩头,像以前无数次想过的一样,他的肩膀冰凉而有力量,有光滑的触感,明明凉凉的,心里却一点一点泛起热潮,那一点热爬上白的脸庞,这时夕阳正好打在脸上,于是在脸上绘制了一副绝美的笑脸……
美景和美人交相辉映,季青也笑了。
“真好看” 白心里想着。她不知道季青也是这么想的“真好看啊”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从此两人形影不离。
日子平淡而又幸福,只是季青越来越虚弱,最后甚至走不动路了,满头的青色长发全部变成白色了,看着那个人虚弱的样子,白伤心欲绝,辗转打听原来在看不到“白”的日子里,季青因为救治被大火烧毁的森林和动物,精元消耗过多,再加上思念“白”而昼夜不眠,已经不剩多少时日了……
森林里面最老的树妖告诉白,只要把自己的精元配合季山天池的水在第一天缕晨光撒下时送进他的身体里,他就还有希望。
白费劲艰辛取来天池之水,就在要给季青服下的那一日,她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狗娃,狗娃砍材时,不慎跌落悬崖,她看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手里面紧紧的攥着一株小小的白色的还粘着一点沙泥的“花魁子”。白泪流满面,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她留的泪水,还是白莲的一丝念想还在。她轻轻抱着他来到季青身边,最后两人合力把精元和天池水送进了狗娃的身体里面……
天空慢慢变亮,轻柔的粉色,金色,红色交替着,交织的越来越深,白轻轻的拉着季青的手,温柔的抚摸过他的每一根头发,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然后趴在他的肩头,说起她们刚相遇的情形,季青淡淡的忧伤而幸福的笑着,白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值了,不在于长久,只在于此刻拥有。
太阳终于跳出云层,大地顿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那金晃晃悠悠,舒舒服服的,温温暖暖的照过来,季青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张开,白的身体骤然一紧,泪水朦胧了视野,眼中只剩下了纯白的世界……紧紧拥抱着他,就这样化为一体吧,白想着,我们再也不分开……眼看着季青的头发开始变绿,蜿蜒伸展开去,最后铺满了整座森林,而白的身体化为了它本来的样子,一株娇滴滴,明亮亮的白花,小小的样子好似在风中轻轻的笑……
“再也不分开,不分开……”
后来就有了常青之森,森林里的植物一年四季青翠欲滴,崖边的小白花,纯洁,孤独又美丽……
狗娃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跟做梦一样,他隐隐约约看到空气中有金色,白色,绿色,红色,那些颜色像活了一样,走在每一寸土地上,土地都染上了它的颜色。然后等他完全苏醒,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株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苍翠欲滴的树木上面都铺满淡淡的金色,很温暖,很忧伤,让人禁不住掉泪,伸手摸一把眼泪,狗娃一屁股坐起来,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当他看着手里的花时就开心的笑了,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崖边的小花,心里生出很多怜惜,轻轻的摸了一好一会,然后狗娃回家了。
从此以后,狗娃喜欢上了养花,只养白色的,各种白色的花,风铃,茉莉,郁金香,百合,雀梅,六月初,桔梗,小飞燕,马蹄莲,花魁子……他专门开出一块土地种花,人们管他的花园子叫“纯白之恋”,叫他白师傅。
白师傅的花园成了一个很出名的风景地,每当花盛开时,远近镇子的人都要来看,他就乐呵呵的坐在树荫下,喝着茶,给大家讲起常青之森山神和白的故事,每每这时他都会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但就是想不起那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