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是爷爷的哥哥,没有结过婚,当然也无儿无女。那个年代的条件,像他们那一辈,打光棍并不少见,尤其是家里有两个男孩,其中一个打光棍的情况很常见,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一家对大爷爷的亲情。
印象中,大爷爷留有很长的胡子,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去拽,并不是很用劲的那种,更多的是一种抚摸。大爷爷喜欢抽烟,随身在腰里别着他的烟袋。闲时就把烟斗往烟袋里一搲,烟斗就装得慢慢的,再用火柴一点,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就能看见烟叶在烟斗里燃烧出点点星火。
小时候,觉得那烟味是香的,仿佛吞吐出来的白雾里藏着许多故事。小时候觉得抽烟是大人们的专利,也想当然地觉得等我长大后也会像大人们那样抽烟。如今长大了,可我并没有像小时候认为的那样,我闻到烟味就难受,鼻子透不过气来。看来,这辈子,是与烟无缘了。
大爷爷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种地、打席,反正有活的时候什么都干。冬天,是最冷的时候,也是农民一年中最闲的时候,但是大爷爷有早起拾粪的习惯。
说起拾粪,现在的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要拾粪,拾来的粪干嘛用?其实以前种地很少洒化肥,都是洒粪,也叫农家肥。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猪圈,人也很少出去打工,都会养上几头猪。在猪圈旁边就有一个粪堆,专门用来堆放猪粪的,堆积到一定程度,就用手扶拖拉机拉到田里,作为庄稼的肥料。
所以,拾粪的原因一来是闲不住,二来也算是想多弄点肥料。当然,拾粪都是年龄大点的老爷爷做的。
我觉得好奇,也觉得好玩,早上就会
起得很早,和大爷爷一起去拾粪。冬天的早晨很冷,一呼气就是一团白雾,可这丝毫没有影响我的积极性。跟着大爷爷,带上粪箕和粪铲,在村子里四处搜寻目标。
我年纪小,腿脚快,总是走在前头看哪里有牛粪猪粪就指给大爷爷看。大爷爷左手挎着粪箕,右手握着粪铲,拾粪的时候把粪箕放在地上,右手用粪铲钩住目标,稍微用力一提,它就乖乖跑进粪箕里了。
因为爷孙俩的合作,很快粪箕就装满了。结束大清早的劳作,大爷爷从腰间拿出他的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我就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家里也快做好饭了。
后来,随着化肥的普及,加上外出打工风气的盛行,农村养猪的人家不多了,拾粪的现象也就没有了。
2001年,60多岁的大爷爷得了脑血栓,原本很能干的他只能躺在病床上,每天依靠挂水维持,话也说不了,吃饭全靠人喂。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午饭是我喂的,那时候我才8岁。亲戚来看大爷爷,中午大人们都坐在一起吃饭,我主动提出要喂大爷爷。我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我,我现在还记得他看我的眼神。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起去拾粪的日子。
第二年,大爷爷就离开了我们。那晚,我哭了很久。现在,我还会时不时地想起小时候,大爷爷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多想再回到那个冬天的早上,“妈,我去奶奶家找大爷爷去了,他还在等着我去拾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