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晨光熹微

      那大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慕容翰。感觉就像是遇见了什么怪物一样。原来还有主动请陌生人喝酒的人。

    “不必。”那大汉淡淡一笑。说完，又倒满了酒。

“那您可以请我喝一顿酒？”慕容翰微笑道。“请我喝酒的机会并不多。”

那大汉这碗酒刚喝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差点呛到。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人。那大汉放下碗，仔细的看着慕容翰。他左看右看，说：“也不必。但是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喝酒。”那大汉微微一笑，“只不过和我喝酒的人都会醉倒的，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那如此甚好。”慕容翰抱拳说，接着打了几下手势，几个随从把酒菜端了过来。

“不知为何能和兄台一起喝酒的人都会醉倒呢？”慕容翰喝了一杯，眼睛一斜，看着那大汉。

“因为和我喝酒，必须和我比着喝，我喝一碗，那个人也得喝一碗。”那大汉嘴角向上一咧。

“那这么说，我也要和兄台拼一下酒量了？”慕容翰和那大汉对视了一下。“小二，拿酒来！拿一坛和这个一样大的！再拿几个大碗！”慕容翰一拍桌子，说道，然后给那几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几个随从拿了两个菜退回了原来的桌。

那大汉斟满酒，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调转朝下，示意自己已经干了。慕容翰也倒了满满一碗，也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样，两人连尽十大碗。那大汉之前已经喝了不少，此时仍看不出有多少酒意。而慕容翰苍白的脸依已经有点微微发红。两人又连喝了几碗后，慕容翰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这位兄台，我服了你了。我，我……，之前还没遇到像您这么能喝的人。”不知不觉间，舌头也大了。慕容翰已经打算认输了。等他看着那大汉，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原来，是，是我赢了。”说完，向后一仰。

等到慕容翰醒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对他来说，是时候回去了。几个人带好干粮，牵着马，就准备出城了。他们来到了广武城的北门，就要出城时，慕容翰又看见了昨日拼酒的大汉。那大汉穿着斗笠，腰间插了一把刀，背着一个包袱。那大汉朝慕容翰打了个招呼。

“这位小兄弟你好，在下高牧云，渤海人。”高牧云拱手说道。

“在下穆荣，昌黎人。”慕容翰还礼。“不知兄台欲前往何处。”慕容翰问道。

“大丈夫以四海为家，没什么地方是想去的，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不想去的。”高牧云并没有直接回答。

“在下要前往平城，然后还要向北去大漠，后会有期了。”慕容翰微笑着说。

与那大汉告别后，慕容翰来到雁门关。看着这座关城，慕容翰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一座雄关。果然是形胜之地。”慕容翰不由地赞叹。出雁门关外就到了一条山谷之中。这一带山高谷深，道路崎岖。慕容翰抬头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前方。“若在这山后埋伏一两千人马，管你谷中有多少人，必能尽数歼灭。”慕容翰心里想。就在这时，一阵鸣镝的声音划破了天空。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奔向谷中的众人。除了慕容翰，还有往来于此的商旅。大石相撞发出了隆隆的响声。尘土飞扬。等到尘埃落定之时，慕容翰发现一头的路已经被堵住。山上出现了几十个骑兵。身后也出现了一群骑马的人。

慕容翰看着为首的那人。那人的装束看起来像是匈奴人。难道是刘渊的游骑？可是雁门是刘琨的地盘，这里距平阳甚远，怎么会出现匈奴人的骑兵？

“你们都听着，交出手中的货物和钱财，你们就可以活命，否则格杀勿论！”领头的那人说道。山上谷中加起来有他的一百多人，优势是绝对的。商人们没有别的选择。慕容翰手上没有什么货物，只有干粮、饮水和一些金子。面对这些匪徒，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慕容翰摸出了身上的金子，也挥手向随从示意。金子被拿走，货物也被拿走，商人们被放行，但是慕容翰没有。

“交出你的武器！”领头的那人说道。

慕容翰当然不会把长刀交出去。这把利器是他在十六岁生日之时父亲送的礼物。从那天起，慕容翰就一直带在身上。现在有人想抢走它。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你们每个人都有武器，多一把刀对你们也没什么用。”慕容翰勉强笑了一下。

“不行！这是规矩！每个人只能带干粮和饮水离开，其他的都要留下！。”领头的人说道。接着一挥手，示意山顶的骑兵下来，意图兜住慕容翰的后路。

“你们有一百多人，我们只有三个人，还会怕我们报复吗？”慕容翰苦笑着说，左手已经握紧了刀柄。“我们已经交出了钱财，这些武器也不值钱。”

“不值钱也得留下！当然，想带着刀也可以，死人在这里也是可以带刀的。”领头的那人狞笑着说。“给我上！”那人一挥手，示意众人一哄而上，准备将眼前这三人乱刀分尸。

慕容翰左手上的青筋已经暴突，整个身都在颤抖。他明白，这几乎是一个死局。三个人无论多么勇猛，也很难打败一百多人。不过，他是慕容翰。对于这种问题，他总是有办法的。

匪徒们慢慢的围了过来。慕容翰环顾了一圈。很快，他有了主意。慕容翰飞身上马，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腹。这是一匹千里良驹。慕容翰向那个领头的人冲了过去。抓住那个人，就有机会出去。那个人被簇拥在中间，想抓住他并不容易。

慕容翰快如闪电的拔出了长刀，用力向匪徒们劈砍。这实在是一把利器。匪徒们的刀枪与之相比不堪一击，纷纷折断。兵器落地时发出的声音，还有刀锋划过身体的声音。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可怕了。匪徒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勇猛的人。这已经不是勇猛了，这是在搏命！每一刀都是进攻，没有一招用来防守。这本来是两败俱伤的刀法，但在慕容翰的手中却变得犀利无比。因为他的每一招都很快！快到根本无法伤到他的破绽。

慕容翰连斩数人之后，已经离那人非常近了。慕容翰左手挥刀，拨开那人身前的兵刃，身子伏在马背上，一只脚踩着马镫，伸出右手，一把将那人抓了过来。慕容翰跳了下来，右手用力，抓住那人的脖子，高高举起，左手横刀在那人颈上。

“都给我退下！如果你们不听话，你们的头就没命了！”慕容翰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苍白的脸上溅了不少匪徒的鲜血。慕容翰身长已八尺有余，站在那里宛如天神一般。

目睹了慕容翰的勇猛，自己的首领也被擒。匪徒们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人已经开始后退。慕容翰对手上的那人使了个眼色。

“都放下武器，都退下！”那人有气无力的命令道。慕容翰的随从已经有一个被杀，只剩下了一个。慕容翰示意他过来牵马。就这样，慕容翰带着那人一路走到看不见那群匪徒为止，才将他放下。

“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但是你已经是我手中的俘虏，杀了你不是道义！”慕容翰厉声说道。“给我滚！”仅剩下的那个随从踢了那人一脚，让他赶紧走。当然放人之前，慕容翰顺手拿回了自己的金子。

等那人走远后，慕容翰低下了头，开始呕吐起来。他的胃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的揉捏着。他的心也慌乱无比，脑子也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那些人，到底有多少死在了自己的刀下？他们本不该死，自己本也无权处死他们。可是自己如果不动手，死的就不是他们，而是自己。慕容翰第一次杀人，他之前从来没想过杀人到底是什么感觉。现在他明白了。那一地的尸体，那飞溅的血肉，那痛苦的喊叫呻吟声，都告诉他，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杀人与被杀，都是痛苦的。他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今天这种场面。

“如果我不会武功，我会不会就不用陪堂妹过来？待在家里，吹着风，唱着歌，那是多好的生活啊。”慕容翰不觉间留下了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