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她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梦境,会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浪漫最感动的故事了。

她静静地坐着,双手随意轻放在包上,听他努力地回忆梦境中的点点滴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比划着那记忆中的细节,眼睛有着异样的光彩。窗外景物伴随夜色,在纷繁的灯光下交错掠过,伴随着他的语言,仿佛在穿越一切时间的无常,犹如秋叶,飘落在那平静的湖面,惊起点滴涟漪。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熟悉的心,引领他走向那段没有结局的感情,给予它最浪漫的句号。

她歪着脑袋,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顺着他的描述,

脑海搭建着一幕幕奇幻的场景。那是她的青春,T恤牛仔裤,运动服小短发,呆萌呆萌,有着一段懵懂的爱情。那是他的骄傲,机械不逊,温柔与守护,不羁放纵,有着一颗热切的心。在梦中,他从遥远的那方闯进了她的青春,凭着现实中的描述,构建了那个从前的她——微胖,略带土气,傲娇的女孩,不是现在那个长发飘飘,花裙及脚的小女人。

他迷失在梦中,在陌生的环境询问着陌生的人,你知道xx在哪吗?你认识xx吗?或者梦境就是如此的不现实,如此盲目地在茫茫人海寻找那平凡的女孩,竟不如现实中的那样处处碰壁,或许就是这样,梦境总是有意无意地顺着你的思维逻辑去做好所有的编排,因此才显得如此扣人心弦吧。

在跌跌撞撞中,他找到了她。犹如现实中的细致入微,他小心翼翼地守着梦中的那个她,窥探她的喜怒哀乐,在她与男朋友吵架的那一幕,他看着她伤心,替她难过。他选择厚着脸皮地待在她身边,鼓起勇气,尝试向她诉说未来的点点——在未来,你会爱上一个人,那便是我。然而梦中的她懵懂如初,只傻傻地笑,痴痴地摇头。他着急而又无助。

到此,他说,场景便忽然变换成了一大片的向日葵,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看不到尽头……

那是她喜欢的花,听到这,她稍微有点开心地笑了。梦中那花儿的灿烂,是他所不能言喻的。梦中的他随着场景的改变,化身为她脚边的那朵向日葵,奋力地向她伸出双手,拉扯着她的裤子,喊道:xx,是我,是我,我是xx,我是你的xx……然而她的眼中只剩空洞,那哀伤仿似无尽深渊,到她猛然惊觉时,他便已惊醒……

故事便是这样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或许太深刻的感情,最终只会让人选择逃离,越是靠近,越是把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她一直很安静,除了某些地方让她感到好奇,便稍微插嘴了两句,譬如,她那大学的男友是长怎么的,她大学的发型就是那样的……一切让她感到既新奇又熟悉。然而接踵而来的便是极大的落差感,以及犹如恶灵般挥之不去的哀伤。在倾听的过程中,她很多心地去感受那虚幻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很认真地思考某个场景,要是回到过去,真是有那么一个男孩从未来为她而来,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她能安然接受吗?她会喜欢上那个未来的他吗?

梦境完结后,他说,假如那年我也没有她,假如那年我先遇到了你,假如那年我如梦境般捧着一颗爱你的心寻觅你,将来,现在,要娶的那个人,会是你吗?能是你吗?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要把她的世界都握住手里,把她深深地吸进体内,永不分离。

她开始是轻轻地笑了,既而放声大笑,毫无顾忌,她也不知道这笑代表了什么,然而除了笑,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了,既可笑又可悲,或许是笑自己傻,或许是嘲笑一切的命运无常。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突然发现自己近乎疯狂地爱上一个人,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己,但没有结局。然而所有的泪水在很久前就已淌尽,剩下的只有眼中不变的深邃。

那是一份不能承受的感情,使人胸闷得透不过气,但却没有离别的勇气。

在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她选择把目光都投放在车窗外,她自个认为,迷离的灯光,能让她不再那样深刻地思考,所有一切与他有关的画面,都如幻影在时间的流逝中匆匆而去。面对身旁的他,她选择相信一切,于是所有便是美好与浪漫,纯粹与无邪。既然无法许诺彼此漫长的一生,那便选择珍惜当前的美好。

将来有机会,得要栽种一片向日葵,像梦境中的那样灿烂,温暖,她如此想着。

                                                                                                                              ——谢谢你在梦中待我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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