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现在大家以“温故知新”来说明温习的重要。过去我是如此理解。即使知道温习重要,除了上学时,为了考试而温习功课,工作后却再也不曾“温故”。既然做不到“温故”,就更不用谈“知新”了。所以,这章的内容,长时间,在我的经验中,只停留在对前半句的了解。
对本章内容,朱熹说:“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
朱子“所学在我”之内容,即所“知”之“新”。若所知之新能”应不穷”,才能为师。这是对“知新”做了限定,并非旦有所“知新”,便可以为师。所以绝不能简单把这句当作温习功课讲。若学生温习功课,而从中找到自己学习疏漏,那不过是查漏补缺,如此温出的内容,对学习者来说是“新”,但对他人来说未必是新,因为这些知识,都已经包含在“故”之内。
充分的理解“故”,而不能有“新”知出来,始终在“故”中打圈转,这对文化的传承有其意义,但并不推动思想的发展。
刘勰《文心雕龙·论说第十八》说:“释经则与传注参体,……传者转师,注者主解。”
“传者传师”,就是传老师的意思。“注者主解”,是为“转师”而作的解释。理想情况下,传与注,都不是发表“知新”理想场所。按古人对“经”的定义,“经”是亘古不变的,是没有错的,所以对“经”传注,理想情况,就不该带有专注者个人的“新知”。“经”不会错,错的只是人对“经”的理解。这样迂回着,才能在传注中发展自己的思想。这对思想的发展,形成固滞作用。
读《论语》本章,孔子说“知新”,才“可以为师”。按照“传注”的功能定义,作“传注”,不是师,至少名义上不是。因为专注者,所知之“新”若有,也都归到了“经”中,而不敢说是自己“知”出的。
细品《论语》这章,根本就是对“知新”的鼓励。“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是说可以出师了,可以自立门户了。这与传统社会对“传注”的态度可不一样。相反,倒是与佛教提倡的“智齐于师,减师半德;智过于师,方堪传授”(《《景德传灯录·卷六·百丈怀海》)有几分相似。“堪传授”,正所谓“可以为师矣”。温故知新,智过于师,可以为师矣。若能如此解这章,景德后,就当出现思想发展之新高潮。
可惜,佛家的这话,200年后在南宋终于被儒家接受,但却变成了“见过于师,仅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也。”(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辩》)这样一改,又退回到了传注的传统中去。白白浪费了,思想解放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