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娘的晚年生活

原创


天未亮,施大娘早已经起床了,麻麻亮之前煮好一锅猪食,然后上坡,在玉米地里刚忙活上两小时,太阳就变得异常的毒辣起来。

今年的太阳大概是想把人给热死。才刚刚做上一点儿活,汗水就已经把衣服浸湿透了。太阳此时还远在东边的山上,但空气里蕴藏着的热浪,已直逼胸腔。

施大娘眼看着太阳那个火球慢慢地挪动了过来,赶紧地逃回了家。虽然家里也依然的很热呢,整个夏天都是这样的闷热。但呆在家里,总比在外面遭暴晒要好很多。

施大娘想起了儿媳妇说的,这个鬼地方根本不适合住人,热天太热,冬天太冷。施大娘说这个地方都不适合住人,那什么地方才能住人呢,这个小镇有几十万的人口,祖祖辈辈几千几万年的都住下来了,一到他们嫩崽就住不下人了?

儿子在城里的住房很大,是花园式的楼房。跃层的楼房连着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麻将室与假山相连,阳台美景连着卧室,冬天可以在卧房里晒太阳。夏天他们就住一楼,一楼凉快,客厅与各个房间无不是花花草草,房间里又有空调,呆在那样的房子里那个惬意舒适,真的无法形容。

但是施大娘呆在那样的房子里却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媳妇儿绿眉红唇的脸谱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横眉冷对地斜视着施大娘,施大娘就觉得那屋子里无比的热,还不如她的小屋凉快。

儿子自从买了新房后,施大娘没有去住过一晚。村里的人说施大娘自己要活遭罪,城里那么好,不呆在城里享福,有那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要住乡下这样低矮闷热的小屋。

施大娘说城里的房子是皇宫,她一个平民老百姓住不来,住了要折寿。偏偏她这些话被儿子听到,儿子就说她不要这么说,让别人听到说他不孝。施大娘就说自己再也不说了。她知道儿子最大的难处就是夹在中间难做人。儿子在自个家里是完全的耙耳朵,是臣子,儿媳是女皇。女皇说啥臣子不得不听,并且臣子随时一副卑躬屈膝地样子。

儿媳掌握了家里的所有经济大权,家里的钱进进出出全是儿媳说了算,儿子平时所有的家当可能也就够自己吃几顿饭的钱,别看儿子表面风光,过的日子有时还不如一条狗。

儿子的婚姻她开始就不同意的,毕竟两家悬殊太大,施大娘觉得贫富的差距可以改变婚姻的实质内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儿子又性格软弱,婚后这种女强男弱的现象更是变本加厉,儿子活脱脱一个嫁进豪门的小媳妇似的。

施大娘现在的三间房屋是刚刚翻修过的,从前的房屋已经是危房了,村里的危房改造有补贴款,可是那补贴款可要等到房屋建好后才给呢。施大娘修筑的钱不够,可是儿子拿不出一分钱来,所有的钱全是儿媳管着,施大娘说那就向儿媳借吧,儿媳开始是答应的,但哪想到第二天儿媳说头晚打牌输了个精光,反欠了钱,承诺给施大娘的钱打了水漂。

好在外地的女儿知道后把钱给汇了过来。儿子呢只说不让她再回去折腾了,让她就在街上住着,但施大娘那个性怎么能和儿媳住到一个屋头?施大娘的老伴儿倒是性格越来越温和,在城里好好带着孙子。

修建房子是多么庞大的工程啊,施大娘想起了年轻时建造这座老屋的景象。那时候左邻右舍都来帮忙,不用工钱,只知道还活路,大家一起帮助东家修建好后又一起去西家修。所有的时间都在劳动,劳动。人们的骨架仿佛是铁做的,不知疲倦啊,从白天到黑夜。力气是所有农人的财富,每一家人都有一个金矿开采不完。

可是现在施大娘拿一块木头都觉得费力。她的身体也随着那推倒的老屋一样渐渐腐朽了,力气这座金矿被开采差不多了。但是她还是咬着牙,拼着最后的力气,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建好这座房屋,即使死掉也得建好这座房子。好在老伴儿一开始就一直跟着她回来修建。

儿子也回来帮她修房子,他拿不出钱,只有自己拿些力气回来。施大娘原本想着这翻修房子的事本来是儿子来做的事,但谁知道仍然是她自己来做这件事,这真的是太过感概了。

她看着儿子,又感概了很多,建房子是件很费力的大事,但教育管教孩子更是一件大事。孩子还小的时候,孩子爹也常年在外挣钱,而她则忙于农活,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则主要是教育孩子听话,老实本分懂事,若不听话则棍棒教育。儿子从小懦弱,她真的不该以那种方式去教育他,但是真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儿子现在居然懦弱到这个地步。

房子建好后,施大娘更是没有踏过儿子城里的家,现在她更忙了。忙着在田里地里种菜,种四季里的各种果蔬去卖,村里的人情客往,日常开销都得靠她那双起了几十年老茧的手变换得来。

村里东平的媳妇家是来自高山的,每年每逢这个时候全家就回高山女方家避暑去了。老吴家的老两口去了外地的儿子那儿度假去了。村长黄二狗更牛,自己在家里安装上了空调,虽说一天里开空调的时间有限,但听说开着空调就是爽翻了。

村长那台空调据说是他花三百元买的,是在镇上的一个外地人手里买的。那外地人刚好要走,低价转让他的九成新空调,村长平时也与那外地人有些交情,于是村长黄二狗走上了狗屎运。

“小河镇根本不适合夏天住人!”这也是那个走掉的外地人说的,要在小河镇住着必须得处处有空调才行。但是小河镇的很多商店不安空调,旅馆不安空调,小吃店不安空调,还有出租车师傅居然不开空调,这个地方不敢呆下去了。

那人走了,村长黄二狗只花了三百元白白捡到那么大一个便宜,成为村长这个夏天天天挂在口上的谈资,只差没有拿着喇叭在广播上喊了。这羡煞了天天被太阳烟熏火燎的施大娘,施大娘也想在家里安装上空调。

施大娘从里屋挪到外屋,风扇从早开到晚,蒲扇也从头摇到脚。晚上睡觉她从房顶挪到楼梯间,又从楼梯间挪到院子里,但那空气里依旧一层层裹缠了热浪子。这个夏天难道过不去了?

施大娘于是找到村长黄二狗,要让他花三百元给自己买台空调。黄二狗说:“我的大娘耶,我那是瞎猫遇到死耗子,走了狗屎运才碰到的一台空调,再说你城里间间房间里安装着空调你不去住,要和我们一起住着活受罪勒。你要想有空调,就让你儿子给你撤一台回来,还用得着我去给你找吗?”

施大娘不想让儿子去撤那高档房子里的空调,也知道若是真撤了,那儿媳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儿子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那黄二狗被施大娘闹得没法,只得嘴上敷衍着去帮施大娘找找看。心里却在说“开空调的电费我每月外面打工的崽儿会寄过来,几个崽儿都往家里寄钱,那些日常开销根本不在话下。你施老太有一个远方的女儿,日子也并不是很好过,虽有个儿子,却是根本不像你自己生的,天天靠着你自己在地里刨,还能刨出多少银子呢,日子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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