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喜欢唱歌。局里的合唱团最喜欢美少女的加入。在十年前合唱团刚成立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个新分配的姑娘,合唱团团长开心的不得了,面试了一下,音准还挺好,嗓音也亮堂,刘雯出没于大大小小的舞台上。直到现在,合唱团排练仍然是她偷懒时成熟的借口。
今年不同了,处里年轻姑娘越来越多,雯姐不算年轻姑娘了,只能算姑娘。周处长想成立一个自己的合唱团,哪怕小点,每年局里的合唱比赛就不用现到各科抓壮丁,从零开始训练。周处长这次是非常严肃的,请来了一位很有名的声乐老师,把全处符合年龄的男男女女都聚在一起,挨个选拔,组成了一个男女比例各半,四个声部俱全的小型合唱团。其中不乏专业民族唱法声乐系的毕业生做首席男领唱,一个待选拔的女领唱。刘雯跃跃欲试。
比赛曲目《我的祖国》大家是简称“一条大河”,老师就是这样说的:“来,一条大河,准备”。练习了几天之后,周处长请老师和合唱团员聚餐,顺便沟通感情——这帮年轻人练了好几天还是唱的鬼哭狼嚎,完全没领会要领,老师大发光火:“合唱比赛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不在乎,谁在乎?不要在这里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中国人讲事情不在餐桌上就讲不透,谈感情不在酒桌上就谈不拢。老师和学生们喝点小酒,就称兄道弟了。靓靓很懂江湖规矩,主动来给老师敬酒,说:“老师,您弹琴弹得太好听了,我听得都感动了,您教的也好,我都能听明白,就是唱不出来,我们一定下去好好练习,争取不让您再失望了。”靓靓的出现,令老师和周处长眼前一亮,她皮肤白皙、大眼睛长睫毛透着灵气,说话清脆利落。老师立刻坐直了身体,眼光发亮,如获至宝:“这个姑娘嗓音形象都非常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靓靓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成为合唱团的领唱,每天接受专业教师的训练,甚至被鼓励参加青歌赛,她被老师定位为原生态唱法,非常干净,就像她人一样。
周处长非常欣喜,这个工作上聪慧成熟的孩子,在音乐方面也有过人的天赋,为人处世比张佼更圆滑,比刘雯随和,年轻蓬勃,大方靓丽。周处长夸奖她是“我们处里的一汪清水”。
在正式比赛那一天,靓靓的开阔洪亮的嗓音折服了评委和观众,一条大河成了她的成名作,局里的人一提到她就说“那个一条大河的姑娘”。
靓靓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办公室的明星,亮过刘雯十万光年,李魔头也对她总是笑语盈盈,从不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管理她。而靓靓在办公室熟悉她的人眼里也着实嫉妒不起来,人家投了个好胎,挑不出毛病。靓靓与人为善,跟谁也不矛盾,只有张佼知道背后有过一次不愉快,张佼却又不是那计较的人,既然当事人都不计前嫌,何姐自然无所谓。但聪明人会因为直觉靓靓的精明而保持距离,张佼却是傻到分不清胸怀和城府。
有一天下班,张佼接受靓靓的邀请去她家吃饭,靓靓说自己学会了一种新的方法做鱼,家里只有她自己,想做给张佼尝尝,可好吃了。靓靓的热情驱散了张佼的疑率。靓靓果然是个聪明人,只靠自己琢磨就摸索出烧鱼如何去腥、如何腌制的正确方法,也的确烧的很好吃。俩人一边吃一边聊,在朋友家做客的感觉真好。
这时候,李主任打电话来问靓靓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靓靓回答完以后,主动加一句:“你知道吗,张佼在我这呢,我给她烧鱼吃”。张佼虽说情商有硬伤,却也直觉她俩私下做的事情告诉其他同事不是太妥,哪里不妥说不上来,既然靓靓这么聪明的人想说可能没什么不妥吧。在做人上,张佼是非常潦草的。
第二天,恐怕是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张佼和靓靓私交甚笃。
何姐抽机会把张佼拉到一边悄声说:“你去靓靓家玩干嘛啊?还告诉别人?我提醒你啊,别人都不跟靓靓做朋友。”
张佼不明觉厉:“为什么啊?她咋啦?”
何姐低声惊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傻啊?”全局的人都知道了,她人品有问题!
何姐声情并茂、添油加醋的讲了一件张佼不敢相信的事情。张佼无论如何不能跟靓靓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联系起来,她听完以后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何姐大嘴巴”。
何姐讲的是事实,大家知道以后都不敢相信,包括周处长,也是摇摇头对自己的判断力表示失望。
靓靓有个好朋友是同一栋办公楼其他单位的女孩儿阿朱,很漂亮,性格非常开朗仗义。有时候男朋友海滨接她下班,她会顺路带靓靓到公交车站,有时甚至带着靓靓一起吃饭、送她回家。现在阿朱跟靓靓反目成仇了。
那一天,阿朱在公交车站等车,海滨的车在她面前停下来,车窗落下,副驾驶位坐的是靓靓。阿朱整个人都懵了,靓靓却跟她热情的打招呼,就这样宣布:你的男朋友我接手了。这种分手的方式还挺特别的,阿朱借酒浇愁的哭了些天,逢人就讲,逢人就骂。靓靓始料不及的是阿朱这么不怕丢脸;阿朱也并不了解,靓靓在这件事上只觉得自己是胜利者而并无羞耻感。
海滨这位被两个漂亮姑娘争夺的男人,是这栋大楼里众所周知的渣男。没有人知道这渣男靠什么吸引两个美女为其争风吃醋,渣男之所以能成为渣男,也是在某些方面过人的。海滨是特别懂女人心的人,虽然丑陋,但是他有钱,会玩,会关心人,会浪漫,不交往的人恐怕永远都没法知道。阿朱把海滨在一起的幸福的细节一个不少的分享给靓靓,不仅吸引了靓靓的新鲜感好奇心,更激起了靓靓对她幸福的羡慕,靓靓怎么能允许别人比她幸福呢?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
“你真的爱靓靓吗?”
“是的”。
“你跟她在一起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这次动了真心”。
这并不只是一个挖墙脚的故事。
而是,靓靓改变了一个渣男,却把这个渣男送上了大厦的顶楼。
海滨怀疑靓靓在欺骗他。当靓靓又一次说要回家照顾弟弟不希望弟弟知道海滨的存在的时候,海滨默默地跟在靓靓的后面,眼看靓靓乘坐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的车回了家,两个人很久都没有下楼。海滨站在黑暗中望着靓靓家那盏黄色的小灯,就像矿工爬出矿井时光线带来的希望。灯熄灭了,直到天亮也没有人从楼门走出来,海滨的心也没能从矿井里爬出来。海滨心碎成渣,这个四十岁的浪子没有回头,却爬上了高楼。
海滨如数家珍地哭诉给警察听,这场闹剧的男主角颜面尽失,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靓靓对此只字不提,风采依旧的上班、下班、加班、请假、辞职,迅速找到新的靠山,迅速结婚。婚房是现成的,新郎是现成的,新娘本来也是现成的,只不过换了人。整个单位,接到邀请的人很多,只有张佼一个人去了婚礼现场。
周处长对这件事的评价就一个字:脏。他收不回关于清水的定论,他现在能想到的就只剩下他回家路上每天经过的那条臭气熏天、一定要关车窗的名叫“清河”的臭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