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卿导演的风味人间,不仅勾起了我对美食的垂涎,更让我想起了外婆家的那个黑顶罐。
那个顶罐煮出来的米才是人间至味。
顶罐是用来蒸米饭,只有在真正的穷乡僻壤里才能找到它的身影,现在顶罐也愈发少见,电饭煲成为代替品。但顶罐煮出来的饭确是电饭煲无法媲美的,它赋予米饭以可口的味道,再次点燃了谷米的清香。我是吃顶罐里的饭长大的,九十年代末,在湖北的偏远大山里的外婆家,农民老老实实地工作,黄牛踏踏实实的耕地。顶罐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便再也没跑过,记忆里飘散着满是米饭的本色香。
顶罐是外公家祖传下来的,据外公说这个顶罐传到他这是第三代,顶罐可比外公阅历还要丰富的多,它煮过的饭可真比外公吃过的饭还要多。铁做的罐身发黑,不仅是烟熏出来的颜色,更是历史沉淀下来的黝黑,外公祖上世代贫农,靠这口顶罐养育了多少人。顶罐的黝黑丝毫不影响米饭色泽与口感,只有这样的黑才能煮出最有味道的米。
顶罐下部呈圆锥状,锥面平缓,上部呈圆柱状,外加一个顶盖,顶罐两侧各有提把,你也许会问,这个形状怎么能立得住。在火坑上面有顶梁,垂下一根长长的铁勾,将顶罐勾起,顶罐便悬挂在火之上。铁钩尾部有一个套环,用来调节顶罐的高度,正因为顶罐独特的设计,它受热均匀,煮出来的饭也恰到好处,靠这个顶罐,外婆直接成为一个厨艺精湛的家庭主妇。
火坑里放几根劈好的粗干柴,干柴是往年在山上砍的,上面满是细细的木屑,松枝引火,淘好的米放入顶罐里,倒入山泉水,水通常淹没米一食指的第一个小关节,加盖,米开始了自己的奇幻之旅。米粒充分吸收水分,在顶罐里吱吱作响,像要跳出来一样,它们渐渐地变得饱满,晶莹,这时候,顶盖也压不住了,一阵阵香味弥漫开来,外婆拿来筷子,揭开顶盖,噌的一声,它们争相涌出,香味扑鼻来。夹上一团米饭,米饭热气腾腾,外婆轻轻吹几口,递进我的嘴里。柔软甜美,那便是我对米饭的第一印象。
人间至味是清欢,顶罐煮出来的米是不用菜也能吃得精精有味,夏天加上绿豆,秋天放些南瓜,冬天搭配红薯,米总能找到自己的完美搭档。
顶罐传到外公这也就断了,外婆年纪大了,之后搬到儿子家住,那个石瓦房几十年没人去打理,早已破败不堪,舅舅们自然也不会用顶罐去煮饭。那个顶罐就这样失去了价值,不知陈放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温暖的火坑,火旺旺的柴火,中间吊起黑乎乎的顶罐,三代同堂坐在一起围着烤火,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我呆呆地望着烧的正旺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红色的炭那么迷人,竟一脚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