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D姑娘才不到三个月,平时交往并不多。那日从公司离开,没想到她却是比我还难过,落了泪,临走的时候牵着我的胳膊,一定要陪陪我,于是在一家餐厅里,一人一杯奶茶就着天南海北的事消磨了好一会儿光阴。
D姑娘声音甜美,眼神清澈,眼睫毛浓密的不需要化妆,喜欢猫咪,做事总是慢半拍,直来直去的,一看就没什么心眼儿,这样干净单纯的姑娘已经很少见了。本来还想,该是从小的锦衣玉食才能养出这样的气质吧。那天才知道,原来是我错了。
D姑娘是地道的农村人,玩着泥巴长大,如果没有那些事,她的人生跟大多数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抵是顺顺当当地按着上学——工作——结婚——生子的轨迹过完一辈子。
她读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异了。她和姐姐分别判给了妈妈和爸爸。不久妈妈带着姐姐去了北京。她爸爸不久后和当地的一个女人结了婚,搬到了镇上,她则继续和奶奶住在一起,过着清贫的日子。高中正是花费大的时候,可她爸爸却不工作也不抚养她更不赡养老人,她每月回家只能红着脸接过大伯给的生活费。大伯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婶婶生病家里的存款就没了大半,却还是没换回那条生命,亲生女儿和人私奔又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虽然大伯安慰她,要她不要在意,一定会供她上大学。可是那样的艰辛她又怎能不明白。一次她实在忍受不了父亲的无情,打电话威胁说再不给生活费就算她饿死了也不会再要大伯的钱。我问她要了多少,她说700。多吗?的确不多,大概也就是件羽绒服的价钱,却让她崩溃绝望,甚至以死相逼。最终她爸爸托人送来了钱。送钱的人跟大伯和奶奶说了事情的原委,大伯咬着牙教训她,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他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抚养她。她说她当时哭到停不下来。
她一直有个当医生的梦想,于是报考了医学院,学了影像。她妈妈在北京有些关系,毕业后找份工作还算不费劲。大学的时候,她妈妈怀孕了。就在生活似乎越来越好的时候,意外又来临了。
她说那天天气很好,她和室友要去吃火锅,走到一半的时候接到姐姐的电话,说妈妈没了。她还以为是玩笑,直到姐姐泣不成声说“你快来吧,咱妈妈真没了。”她好像才反应过来,哭着求公交车司机停车,要立马下车跑去火车站,那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都忘了那趟公交明明就可以到车站。那年她大二,二十岁,妈妈死于羊水栓塞。
说这些的时候她眼圈虽含着泪,却还能挤出笑安慰我,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不那么难受了。她说当时像疯了一样,可一想到姐姐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应该比自己更难受,就只能忍着。
真的很心疼,跟这些比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生活坎坷诸事不顺?还有什么资格把生活当作自己世故的借口?
真正的坚韧不是喋喋不休地跟全世界分享经验,或是对于伤口闭口不提,而是默默地将一切消化,放下。真正的纯净也不会随着经历而抹杀变质,而会随着内心的善良和理解愈加强大。
一直觉得坏运气总有走尽的时候,那时,最好的就会来临。所以,亲爱的,别急,最好的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