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之途,满目只有一条窄窄的路,通向高处。峭壁如刀,山风如吼,我却只顾踩稳脚下每一步,只盼着能踩到那云端上的峰顶,那便是唯一的圆满。
终于,我踏上了峰巅,兴奋如风扑进胸口。环顾四野,山峦伏拜,云海铺展,我忍不住沉醉其中。然而,正当我卸下行囊欲扎营长驻,同伴却轻轻拍了我肩膀:“该下山了,气象站说天气要转坏了。”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绝顶之处的奇景依旧如画般美好,如蜜糖般诱人。同伴又催促道:“见好就收,才恰到好处。”我心中波澜起伏,既不舍得,又想起自己登山的初衷也只是为了饱览山顶风物罢了。最后,我咬咬牙,背起行囊,随同伴转身下山。
下至半途,我回头眺望那峰顶,只见云雾缭绕间,几个滞留在上面的帐篷竟已如雪白的小点般模糊不清了。同伴说:“他们成了峰顶上的坐标点,也成了后来者仰望的风景,甚至成了路标,但是他们的旅程却到此终止了。”我心中骤然一动,那些曾经渴望征服的峰顶,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后来者仰望的白色坐标点。原来,巅峰处如不安设下山的路标,这盛大的风景便成了最险的险境——当人沉浸其中流连忘返,那辉煌顶点顷刻间竟能变成冰冷的墓碑。
登顶之后,从容下山,并非止步,而是让圆满有了新的空间——懂得何时该收步,才可让那“好”字不致冻僵在巅峰上,化为后人远远指点的冰冷路标。
真正的圆满,不在于被巅峰风光困住脚步;而在于执意攀登之后,那懂得适时转身的智慧——这恰是生命最富足的节奏:在激流中识得收帆,于高处知所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