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时节,北风劲吹,川西坝子的天空变得阴郁而朦胧开来。时令至,雪未盛,一袭蒙蒙细雨注解冬天潮湿的心情。
盆地湿润粘稠的风雨中,飘雪的讯息从四面八方的朋友圈传来,有图有真相。盆地四周边际的群山上,雪花仙子在倾情地挥舞着衣袖,潇潇洒洒地弹奏中,天地河山,清纯洁净。东边的西眉山,雪花淅淅沥沥地轻铺开来,薄薄的一层,恰似给山峦换了一件衣裳。西边的蓥华山,雪片就厚重而密实了,漫山遍野银装素裹,装饰了一个纯净洁白的童话世界。沿着国道一路向北,省界边的一个小县城,朋友圈晒出一张截图,零下七度,想象得出北方的冰天雪地里,酸爽而凛冽的风。南方也有讯息,浙江温岭建设工地上的工友,半空塔吊屋中发出一段小视频,鹅毛雪飞里细雨夹杂,风雪交加刺骨寒。
渝东大山深处的小村里,五月间刚刚搬回老家的家人,正和自家的侄男侄女们围炉小酌。柴火土灶上现炒出的农家小菜,吊锅里满满的一锅干洋芋片炖腊猪脚,热气腾腾的油汤上撒了一把绿绿的野葱花。新沽的包谷酒开瓶,酒杯倒满,一瞬间,山村都醉了。门外,雪花纷纷扬扬,儿时玩伴儿火娃子的黑色小轿车,成一块白色的方砖。
迎着飘雪的消息,盆地底部的人们,迎着雨丝蜂拥而出,奔向西川高山,去踏雪寻梅,去迎风摆柳。在什邡的大山上遥望北方的冰天雪地,学北方的孩童堆雪人、打雪仗,玩味童年的时光。雪地里的红围巾风情万种,各种姿势摆得美丽而冻人,摄像机的镜头里,装满了通红的笑脸和流连的时光。源源不断的游人涌上来,车辆连接成线,竟从山脚一直拥堵到山顶,一路黑蚂蚁般爬行。通往观景台,上上下下的脚印太多,雪白淡雅的山路上,踏出一条黑色的项链。
雪纵情地下,而我心一片冰凉,与大雪时节的天空彼此应景。来自北境冰天雪地里一束腊梅,一只寂寞的鸵鸟,风雨里坚强地独行。疲惫于每一个孤单的夜,许笑脸与油盐柴米,许歌声与文丛字行,许心事与漫漫长夜,许爱与半世浮生。也许,只有一次,我误入布满暗哨的城堡。漫不经心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薄言,两句玩笑,瞬间毁灭了半世的期盼与清欢。甜蜜可期的故事未曾启幕,却嘎然而止,沧桑凡尘,清高的不只是灵魂,北方还有遥远的距离。
冬日寒冷,风来自遥远的北方,从遥远的西伯利亚翻山越岭吹过来,吹进手中的三寸方屏,片言微语就吹散温暖的情话。心与心的距离比时空更遥远,挡不住尖利的目光,堵不住倾城的蜚语,就这样别了,就这样离分。从此,天南海北,风舒云卷,地老心荒,各自安好。
大雪时节,漫天雪舞,一场天地的静谧独白,一场流年的往事,沉醉在一色纯白的天地相接里。
备注:2020年01月07日发表于《德阳晚报》;2020年04月21日发表于《校园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