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卡丽娜到达穿梭机发射台时,之前抵达的内埠的穿梭机已经飞远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艘,它盘踞在整个屋塔房顶。卡丽娜和其他接到登机命令的士兵一起走上舷梯,进入穿梭机内。她穿戴好装备,坐了下来。这是一艘军用穿梭机,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身在佣兵团时坐过的穿梭机——舱内骨架都裸露在外,但既结实又坚韧。

当她系好安全带时,坐在她旁边的士兵伸出了手。“我是曼德维尔。”

卡丽娜与他握了握手。“我是林。”

“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是的,我刚来几天,你呢?”

“我来这儿有六个月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进入太空。你的脸怎么了?爬山的时候摔倒了吗?”

“哈,不是,我不小心挨了顿揍。你知道这次任务是干什么吗?”

“还不知道,我想等我们登机之后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穿梭机内很快就坐满了人,飞行员开始预热引擎,机舱地板随之震动起来。一个女兵坐在卡丽娜的另一边。这个女兵非常健壮,让她想起了曾经相熟的那个佣兵——她的死党阿托伊。

雷诺特军官进入了穿梭机舱,她就是下令殴打卡丽娜的人。“所有人戴好头盔,”她说道,“两分钟后起飞。”

卡丽娜戴上头盔并扣牢。现在她能通过头盔跟飞船上的所有人交流,所以在前往谢尔号飞船的飞行途中,她就一路缄默地坐着。当他们抵达时,士兵们从机舱里鱼贯而出,雷诺特命令他们列队站好。

她向队伍喊话。“稍息。再过四天,我们就要到达交战地点了。在此之前,你们将在穿梭机上进行训练。我们会给你们发新的枪支并训练你们如何使用。在这里待命,过一会儿会有船员给你们安排宿舍。”

雷诺特离开后,士兵们解散队伍,摘下了头盔。卡丽娜估计大约有一百五十个士兵,但当她环顾四周时,发现谢尔号似乎不止能装下这么多人。他们刚刚离开的停机区非常大。根据它的体型,她推测这艘飞船能容纳两千人,或许更多。她没想到谢尔家族拥有这么大的战舰。

接下来的几天里,卡丽娜轻松地适应了飞船上的日常训练。甚至比在伊蒂亚的要塞还要自在,这种生活方式让她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佣兵时光。她对战斗技巧已了然于胸,但她对重操旧业感到并不开心。虽然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战斗对她来说不成问题,但她觉得自己已不再像一个士兵。她为谢尔家族工作的短暂时光真正让她意识到,那段经历已经成为过去了。

然而,尽管她正在适应她对生活新的认识,但她有一个想法,一个能让自己稍微安分守己一点的想法。如果她能在他们挑起的任何冲突中保持克制,也许她就有可能从谢尔高层手里获得探望布莱斯的特准令。

当队伍在空荡荡的飞船停机区内进行军事演习时,卡丽娜埋头苦练。经验告诉她,在普通士兵中,即使是如此简单的行为也能让自己脱颖而出,或者至少能免受指挥官的迁怒,这同样大有裨益。

在他们即将踏上战场的那一天,雷诺特把士兵们召集到简报室里,她带来一幅月表全息影像。这是一轮雪月,映衬在稀薄的令人窒息的大气中。随着月表全息影像的放大,一个军事基地映入眼帘。在镜头拉近之前,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冰冷的岩石。

“这是旗之月,”雷诺特说,“我们在德克森地区进行常规监视演习时意外发现了它。你们所看到的建筑物无法被扫描仪扫描到,只有肉眼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德克森家族显然想要隐藏什么,尽管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向这儿发起猛攻,然后把它打个稀巴烂。”她得意地笑着。

“言归正传,”雷诺特继续说,“我们怀疑他们可能正在研发一种新型武器或类似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把它搞到手。所以,除非绝对必要,否则别炸毁任何东西。但你们可以杀个痛快。”

雷诺特接着解释了他们连队在本次袭击中担当的角色,他们将从侧翼发动攻击。他们会发起第一波进攻——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最危险的,但他们的攻击也会打敌方个措手不及。

讲完袭击行动的细节后,她说:“有问题吗?”

曼德维尔举起了手,雷诺特向他点了点头。

“我们要找些什么?有什么线索吗?”他问。

“如果是一种武器,即使还处于雏形阶段,”雷诺特回答说,“毫无疑问,他们会拿你们开刀,这可能是你们能看到的最大目标。此外,找到抵抗最天无绝人之路的区域。他们最想保护的东西和布防最严密的地区,都是我们的目标。”

喋喋不休地讲了一会儿后,雷诺特停了下来,“还有一点我忘了提。我们会在第一波进攻后四十五分钟炸毁这个地方。我想我们可以赶在最近的德克森号飞船到达之前完成这个任务。看好你们面罩显示屏上的倒计时。进去,拿到你们能拿到的东西,就出来。你们最好准时返回,否则就永远回不来了。”

有些士兵不安地动了起来。即便是曾经领教过佣兵团老大冷酷无情的卡丽娜,对此也有些震惊。谢尔家族从不开玩笑。他们会尽最大可能夺走德克森家族在月球上的所有东西,但如果不能夺走,他们会确保德克森家族也别想得到。对许多士兵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战场。她希望这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做完简要指示,士兵们接到命令前往飞船停机区登船,那里已有一架穿梭机在等候。卡丽娜扣上安全带,系好头盔,检查了自己的武器。配发给她的枪支是一种新型的脉冲步枪,它可以产生集中火力来穿透最新的装甲设计,但他们得到警告称该武器只能在近距离射击一次穿透目标。

军备竞赛永无止境。装甲是为了抵御目前相应的火力等级而研制,所以设计出火力更猛的枪械,从而导致装甲设计愈加先进,如此循环往复。卡丽娜想知道德克森家族是否研制了一种武器,能穿透她身上这件盔甲。

穿梭机起飞了,载着他们离开了谢尔号飞船。曼德维尔向她竖起大拇指,她点头向他示意。在过去几天的训练中,他们更加熟悉对方了。他是个好人。事实上,大多数士兵只是普通人,没有一个是像她以前共事过的佣兵那样经验丰富的老兵。她的同伴们都平平无奇,她感觉很不习惯。有些人看起来很害怕,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十六岁时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她的导师兼指挥官斯派德尔上尉让她安然无恙地渡过了难关。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个已故的可怜上尉了,但她仍然怀念着他。

突然,穿梭机快速飞离了大气层,由于速度太快,飞船的人工重力驱动系统无法抵消太空失重,卡丽娜发现自己漂离了座椅。从右边某处传来了呜咽声,一个士兵吐在了头盔里,那是他的盔甲抽吸着呕吐物发出的声音。她感觉自己也快吐了。在星球边缘待了太久,她都感觉不到腿的重量了。

不一会儿,穿梭机便已着陆,舱门打开了。卡丽娜解开安全带,和其他士兵一起跑进了一片荒凉冰冷的月色中。他们在一座低矮的山上跑了一会儿——准确来说,那是德克森家族的设施,那些黑暗空间看似洞穴入口,实则为窗户。

卡丽娜边跑边想:进去,拿到能拿到的东西,然后就出去。基地突然爆发出武器射击的声音。守卫们意识到他们正在遭受攻击。她变换着身形和步伐向前跑。士兵们开始负伤倒下。一个士兵摔倒在地,正好倒在了卡丽娜面前。她跳过了那个蠕动着的身影,是曼德维尔吗?有色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很难辨别出来。但她希望那不是曼德维尔。

她跑到窗前。其他在她之前抵达的队员已经闯了进去,基地正在迅速减压。她用一只手撑住窗框跳了进去,窗户边缘的锯齿状碎片没有对她的硅化物盔甲造成任何损伤。她到了基地内部。德克森基地关掉了灯,但她的头盔可以射出光线。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肉搏战后倒下的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的面罩显示屏标示出敌方和友军。

突然有人向她扑来。她拿起枪向身边横扫过去,枪托砸在袭击者的头盔上。当他跌倒在地时,她近距离朝他的胸口开了一枪,打穿了密闭气管。气体涌了出来,凝结在寒冷的空气中。血液也从他的伤口喷涌而出,瞬间结冰。

一枚脉冲弹从身后击中了卡丽娜,她身上的传感器指示灯闪了闪,当她转身开枪射击时,装备修复机制随之触发。脉冲弹来自一个空荡荡的门道。卡丽娜穿过门道,朝过道里开枪射击。她打中了两个敌兵,但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他们开枪还击。这时更多队友从窗户缺口处闯了进来,那两个德克森士兵转身想逃,但很快就被击倒了。

过道安全了,卡丽娜和其他士兵一起沿着过道往下跑。在她奔跑的同时,她的头盔也在扫描和测绘地形,并向她发送实时定位数据。基地庞大无比,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卡丽娜推测它会延伸到地下。他们正前往基地的中心区,但那里离入口很远,卡丽娜不知道他们能否在谢尔家族炸掉这个地方之前及时撤离。

随后发生的事情着实出乎卡丽娜的意料。她身边的队友突然全都倒在了地上,她的头盔通讯器发出尖叫声,刺痛着她的耳朵,这是同伴们的尖叫声。然而当她环顾四周时,似乎没有一个人受伤。他们的装备完好无损,身体似乎没有受到伤害,即便如此,他们却在地上扭动翻滚。

卡丽娜把头盔通讯器的音量调到最低,这样她便只能听到战友们的尖叫声。她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继续按计划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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