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就在刚才,我一高中同学告诉我他室友的妈妈得癌症一年已经走了。那一瞬间,我心咯噔了很多下,不自觉我就想到了我爸,他也是查出一年后走的。我很能了解他室友现在的心情,他的外表一定像若无其事,内心肯定撕心裂肺,同学说他相信室友的坚强,其实除了坚强他还能怎么办呢。
和我相比我觉得他还算幸运的,他的妈妈至少陪伴他到了十八岁,也陪伴他走过了高考,而他也考入了比较好的学校带给了他妈妈欣慰和欢喜。而我呢,命运的车轮把我从小的阖家团圆的微小梦想都碾压的粉碎。踏入高中我十六,还有三年,再过三年我就会让家人引以为豪,尤其是从小一直贬低我的爸爸。我史无前例的勤奋努力,仿佛自己已经高三了一样,如愿进入了淮高最好的班级。星期回家向我爸提起,他并不以为意,就像他跟我说过了年就要盖房子时我也不以为意一样。很快便过了年,高一下,他兑现了承诺,开始盖房。那个春天,是我走过的最美好的时光,我开始幻想真正拥有自己的家之后我们的生活。我也更加努力学习期待房子尽快盖好,高考尽快到来。但是我没注意到父亲在日渐消瘦,我没注意到他内心在日渐变化,我没注意到他力气也在日渐变小。。。那个星期天,我和他一起农忙,扁担上的重物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我向从前一样试图往我这边拉拉,但这次他没同意,走在前面的我隐约能感受他蹒跚的脚步。忙完回家我才发现父亲真的好瘦,给他盛饭甚至都没我吃的多,只是喝两瓶啤酒。
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课桌上,我用铅笔描了“家人”的名字,“锋,静,珍,云,猛”,然后用胶带粘了好几层。那时的我梦中都是带着笑意的。我觉得命运的天平开始向我倾斜,美好的未来在向我招手。
一家人有时候可能真的有心灵感应,那一周在学校,我总是心里发悸,胸口发闷,晚上也睡不好觉,我以为是自己的状态不对,还在尝试去调整。回家之后,我发现姐突然回来了,爸突然不见了,妈和姐都表现的出奇的正常。我给爸打电话了,他接了,口供和姐一致,去找我哥了。我信了,但是我的心却跳的更快了。但至少我知道父亲还好好的。就这样他们瞒了我好几周,最后是我妈告诉我真相了,她觉得我应该要知道。
癌,晚期。我困了,睡了。然后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天。那时已经初夏。父亲很坚强,他告诉我一开始他也受不了,他还年轻,还有很多任务没完成,他不能倒下。他还要看着我拄着棍儿去要饭呢。他告诉我没事,没啥大不了的,很多人比咱更不幸,运气好说不定就自己好了。他是笑着说的,我是哭着听的。那一年,在我面前他总是笑着,而我在他面前却总是丧着。打牌,遛弯,他说挺好,这么年轻就开始过老年人的生活了。从此,我爸没再嘲讽我端碗要饭,不再问我成绩,只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把书读下去。我答应了。甚至有时候他乐呵的表现都会让我忘记他生病了。那年我十七。
二零一五年七月二十七日凌晨一点半,父亲走了。第二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他走的很痛苦,病痛榨干了父亲,只留下一具皮和骨头,入殓的时候他的眼都没有闭上。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谓的乐呵微笑都是装出来给我看的,他尽力去承受一切,但是注定不能再陪我走下去,不能再支撑这个家庭。他想睁着眼看哥成家,看姐出嫁,看我考入大学。由于习俗,我没能送父亲最后一程,他走后,我像他一样极力掩饰自己,告诉别人我没事。深夜的泪水总是不自觉地打湿衣被,模糊了日记。
我想过逃避,想过放弃,想过堕落,甚至想过自杀。那年我十八,高三。我极力在日记里捡拾和父亲有关的点滴记忆。我渴望时间淡化我的伤痛,但又害怕时间抹平我的记忆。那年我在悲伤和恍惚中度过。。。
2018.5.12。花了一个下午去回忆三四年前的片段,感觉很远,仿佛又很近。湿润的眼角浸润了维达,很幸运时间淡化了伤痛,却仍留存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