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晚上频频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小学校，或在办公室里赶着改作业，或在野外带学生郊游，要么就是梦见自己在小学课堂上跟学生“斗智斗勇”，一腔悲愤地醒过来，其情其景，历历在目，让我不禁抚胸喟叹。之所以有这样的梦，是不是“量子纠缠”，我不知道，但是跟离家不远的那个小学校对我的“纠缠”肯定有关联。
离我家不远处有所小学，孩子们课间的喧闹声非常之大，隔着好几百米都能听到他们喧嚣的声浪，还时不时传来只有儿童才能发出的“海豚音”般的尖啸。有时候我很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小学教书的日子，回到了站在课间操场或者走廊上做导护师的日子。这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亲切，但同时还有些心悸-----即使隔着快七年漫长的日子。
不才愧为人师二十几年，并没有“教书育人”的巨大成就感，也就是把教师工作当做了一份养家糊口的普通工作，其间的艰辛却不足为外人道。前一阵子网上有个自杀的年轻教师，才23岁，在参加工作第二年就自杀了，留下的遗书说：“活动和检查让我像入了牢笼，什么时候老师才能只做教书育人的工作”，这个年轻教师无疑是个责任感强的人，很多人在惋惜的同时也觉得这个年轻教师死得不值得，工作不好可以换，为什么要因为工作去自杀呢？虽说世上感同身受难，但是，作为教师同行，那种困在其间找不到出口的愤懑和绝望还不难理解。
我自2001年调到厦门，在小学工作了16年，每个工作日都是早上六点前后就得起床，冬天太阳出得晚，这个时候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晚上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太阳也早已沉落在城市的边缘，这种两头不见太阳的工作，我坚持了十六年，但是这十六年，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重复了同一天的生活：早上六点前后就要起床，一路赶忙着去学校，七点前把自家孩子送到学校，七点半之前到学校打卡，开始一天流水账般的工作：
1、早读。作为班主任首先要去班级把门窗打开，督促班干部关注同学到校情况，开始进行早读准备，然后匆匆赶到办公室，顾不上喝水，放好书包，就得回到班级带领学生早读。教室里此时已经是一片叽哩哇啦的读书声或者喧闹声，遇上班干部得力的时候，班级教室井然有序，走进去只需要引导读书即可，或者追查作业欠缴的情况，或者落实前一天学校布置的各种任务，或者处理学生矛盾、拖欠作业和任务等等，如果没有培养好的班干部，那就得从早读开始“斗智斗勇”了。
2、早操。一会儿广播响了，就要整理队伍，带领学生跨着正步下到操场做早操。整个做操过程中，班主任需要全程盯着孩子的步伐是否合乎标准，手臂是否甩到了胸口以上，膝盖是否抬到了胸前，还有队伍是否在转角处走成了直线转弯的造型，嘴里一边嚷着“三个三个对齐”，“手臂抬起来，头抬起来”，“胸挺起来，腿抬高，抬高”，一边挥舞手臂做示范。这个时候，操场上的每个老师，包括班主任、副班主任、学校行政人员，科任老师，通通都混杂在操场上对学生提示、训导。雄壮的音乐回旋在操场上空，也回旋在居民区的每条小巷子里，以及临近学校的每户人家的阳台上。我记得那时候周边的居民对我们学校因为教学需要或者孩子课间的喧闹非常不满，经常有居民把成袋的垃圾从围墙外扔进我们学校。早操退场的时候经常也是对班主任和孩子的巨大考验，因为校领导会对刚才做操的表现进行点评，有时候几个踏步不够雄壮或者做操表现不好的班级会被留下来，在其他班级已经回到教室后继续在操场练习踏步走队列，这不仅是对学生的惩罚，更是对班主任和配班老师的莫大考验，所以老师们都很紧张，做操期间不敢马虎，瞪大眼睛勉力督促指导，加大训斥力度，有时候还要在放学后把学生留下来训练出操队列。
3、收作业。早操结束后回到班级往往时间已经不够了，孩子们上厕所很着急，班干部收作业很着急，老师们准备上第一节课也很着急，没有第一节课的老师急着去班级要作业，因为需要赶在着急上课之前把作业批改出来，语文老师尤其着急，因为语文的作业总是最多的，常规的作业就有两三项，一本是学习统一发放要求完成的综合练习册，一本是练习生字词语的写字本，一本是小练笔，周一的时候还有小作文，周记，手抄报，小测验等等。总之这时候两三分钟的忙乱不亚于一场小小的战争，有时候因为校领导训话的时间长，孩子们还没到教室，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就已经敲响了，老师和学生都得忍着便意，匆忙而又艰难地开始第一节课。
4、课间导护。每个课间都是忙乱的，学生在走廊上奔走，导护师的职责就是督促他们不能冲跑，但是总有那么些调皮的孩子不按规矩来，走着走着就跳起来了，跳着跳着就跑起来了，跑着跑着就冲撞到其他同学了。我们附近学校曾经有名怀孕的老师被学生冲撞摔倒在地，造成了流产事件，老师受伤不打紧，如果学生之间发生了冲撞事故，那就麻烦了。所以防止冲跑保证安全，就成了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校领导天天说，周周讲，大会小会不断重申，所以小学老师日常工作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都是常态，特别是班主任，如果班级发生了一例安全事故，再遇上个不太明事理的学生家长，那就是一场灾难。之前我们学校有个新毕业不到两年的年轻老师，她带的班级有个学生课间被同学冲撞摔倒，本无大碍，但是这个学生的家长硬是纠缠了快一个学期，后来学校被迫请了律师，校领导带着这名班主任多次上门道歉，事情才得以解决，但是那个年轻的班主任就此留下了明显的心理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