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临睡觉，齐宁打开手机，却发现有人@，仔细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拉入一个叫“牛景文”的群，@她的便是机构里排课的小姑娘张小洁。

“老师，你看一下课表，不冲突就按这个上！”小姑娘言简意赅，直截了当。

“怎么？又是单补？”齐宁一边看着群里的信息，一边想，“前面安排单补前，还征询一下意见，现在倒好，直接看到的是课表！”

“对了，这个学生特殊，咱们又没有其他的政治老师，只能辛苦你了！”大概也是感到了一些不妥，张小洁这会倒是很客气。

“老师，你就勉为其难接了吧，牛景文住学校，就在学校补。不用到这边机构来，不会太累的！”张小洁补充道。

这似乎又是一个无法选择。齐宁知道再说也无益，再说，不用进城、不用去机构，倒还真是省事不少。

于是，齐宁便开始给这个叫牛景文的孩子补课。

第二天上班，齐宁就见到了那个叫牛景文的同学。这孩子个头挺高，但看起来很单薄，五官端正，长相俊秀，故作老成的表情下难掩一脸稚气。

他来到齐宁所在的文科办公室来认师，这里，除了齐宁要为他补习政治外，还有韩老师为他补语文，廖老师为他补英语，吴老师为他补地理……

他是初一全科补课，补课的目的就为参加即将来到的期末考试，他要通过考试转入新城三中去上中学。

“原来在延边县二中，那学校太烂了！”

“我要去新城三中上学，吴雅婷在那儿等我！

他进到我们的办公室，一点也不拘束，象个大首长似地巡视一圈，“你就是英语老师，你好！”

“你就是地理老师？多多关照！”

“老韩啊，果然是你！”看见韩老师，他亲热地跑上去，抱住了韩老师的肩膀。“我可想你了，就想你给我上课！

他还要再说下去，外边数学刘老师在喊了“牛景文，快来上课了！”

他便吐吐舌头，向我们招手作别“老师们，一会见！”

“这小子，可是个大捣怂！”韩老师笑着向我们讲起了小牛同学的故事。

“这孩子家里可有钱了，延长县最大的酒店就是他家的。他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西安、北京可多看了，花了不少钱，才救回来。一家人把他宝贝得什么似的，从上小学一年级就耗费巨资开始补课，在咱们这个补课机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所有给他补课的老师都叫苦连天。只有我还能行，他喜欢上我的课！”老韩不无得意地说。

当天下午，齐宁就给小牛同学上了第一次课，初步领略到了小牛同学的不同凡人。

老师：小牛同学，作为一个人，首先要认识自己。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呢？

小牛：我没有优点。

老师：那有什么爱好吗？

小牛：爱好和女生说话，不喜欢和男生说话。

老师：你喜欢和什么样的女生说话，她有什么优点呢？

小牛：我就喜欢初三班的卜一文，她可好玩了，家里又有钱，我都有了她的手机号、微信号……

齐宁还不死心，“小牛同学，你是有优点的，老师已经发现了，你很讲卫生，衣着整治，也很有礼貌……”

齐宁还要说下去，可是小牛却早已不听了，他此刻正盯着齐宁腕上的手表，露出不屑的表情，“老师，你的这个表不值多少钱，我爸给我妈买了一块表，10万元呢！”

看来，这孩子的课按正常的方法根本无法继续下去。给他上课，必须随时注意拉回他那跳跃性极大的思维。

齐宁没想到，这第一节课是她上的最好的一节课。最起码，小牛同学还能做到有问有答，偶尔跑题还能拉回来。

以后的课堂，不听、不答、不写、不记，想说就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天马行空，信马由缰，齐宁怎么拉都拉不回来，那个话题也无法深入。

“老师，你知道吧，我爸做慈善上过报纸！”

可当齐宁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时，他的话题又跳了“我长大了就想当兵当英雄，受人尊敬！”

“你这个理想挺好……”齐宁想要拽住他。

可是这边他又开了新话题，“我小学的补课老师可好了，什么都帮我写好！”

……

不过一个礼拜，给他上课的老师们一个个都叫苦连天。

于是楼道里，常常听到老刘的吼声。教地理的小吴，教英语的寥老师都已经提出了辞呈，教生物的小张在哭了一鼻子后死活不代他的课了。

齐宁也不例外，她教的是《道德与法治》课，内容就是有关中学生的养成教育。于是认为帮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是自己的责任。可是，家长要求的任务却是用十个课时帮小牛上完一学期的课程，助他顺利考入新城三中。因此课堂上面对小牛的信马由缰，她没有很多时间和他讲人生观，更没有能力帮他养成好的的学习习惯，甚至，就连教给他课本上基本的知识点也办不到！

长期的补课早已泯灭了小牛对学习的兴趣，他丝毫感受不到学习的快乐，没有学习的欲望和主动性。在学习上，他更习惯了补课老师们的“喂养”，如今哪怕喂进嘴去，他也懒得动嘴咀嚼两下，甚至懒得咽下。上课时要么说东说西，要么耷拉着头，微闭着眼，拒绝进入！

人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又如何教会一个不想学习的学生？

面对小牛的状况，齐宁深深感觉自己专业知识的不足，感觉着教育在此刻的苍白无力！

她只能努力帮他寻找他的优点，“真诚，坦率，阳光……”肯定他喜欢女孩很正常，以此激励他好好学习，考入三中就会有很多有趣的同学伙伴，而不像现在这样孤单，告诉他世界上还有许多比有钱更有趣的事，比有钱人更让人尊敬的人，比如钟南山，张海迪……

但是，从孩子满不在乎的态度里，齐宁看到了自己的失败，曾经那么感动她、激励她的故事，在小牛的一句“他这样做能挣很多钱吗？”的问询里一败涂地。

这天晚上，机构安排了学科测试，测试的情况更让她无以面对。考试前把知识点画出来让他记，小牛坚决不动。考试时干脆说头疼不能答题，拒绝书写。勉强考完后竟然要求自己改卷，被拒绝后便发狠，怎的学校只有一个政治老师。卷子改出来竟然只有35分！

手把手、一对一，竟然教不会学生，不会教学生。这是齐宁来这学校上课以后受到的最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