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张银行卡

下了班，叶青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玩具和课桌都已经收拾整齐。叶青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纯粹和清纯的应该是孩子们的笑，他们开心就笑，不高兴就哭，不用伪装给别人看。多少人怀念童年，多少人在成长的路上丢掉了爱和纯洁啊。

下午，一个小朋友问叶青，是不是所有丢的东西都可以去警察叔叔那里找回来。叶青以为她丢了心爱的小玩具，就说是呀，不过老师也可以帮助你。真的吗？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叶青肯定的回答。

“我的爸爸丢了。”小女孩低下头。

叶青蹲下去，把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爸爸可能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了，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玩的娃娃。”

“楼下小蔓奶奶说我爸爸被狐狸精抓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小女孩的大眼里蓄满了泪，“老师，警察叔叔会抓狐狸精吗？”

叶青点点头。小女孩小小的脸蛋上像开了一朵小花，“只要我乖乖的，我爸爸就会回来了 是不是，老师。”

“是。”叶青拍了拍小女孩的背。破碎的婚姻里，受伤害的是这些纯真的孩子。那么，是什么导致离婚率呈上升趋势呢？是人们日益淡薄的责任心，还是天生的贪欲?

走在回去的路上，叶青的心情并不轻松，今天，小女孩在自己善意的谎言里展颜一笑，那么未来呢，她会不会带着原生家庭的痛开始她自己的生活?

“你好，小姐。”叶青抬头，看见了前几天被妮可泼了一身水的中年男人。他的神色看上去很落寞。虽然他叫叶青小姐，叶青有些不爽，叶青也没有计较。

“您有什么事？”

“能借一步说话吗？”

叶青下意识地左右看看，没有说话。最近都在说有人专门偷器官，叶青可不想自己落个尸首不全。

中年男人看出了叶青的怀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掏出一张身份证号，和一张银行卡，他把两张卡递给叶青，“你不放心先把身份证拍照传给你朋友。也可以上网查一下。”

“哦，不用了，您有话就说吧。”叶青说，看了一下身份证，应该不会有假。

原来，他居然是妮可的亲生父亲。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货车司机，常年天南海北的跑运输。后来，认识了一个停车场的老板娘，一来二去就有了不正当关系。那个老板娘的老公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老板娘不想做露水夫妻，于是逼着他回家离婚。他也贪图老板娘年轻貌美，于是狠心抛弃了一双儿女……

“我很对不起他们，也不知道妮子她弟弟和妈妈好不好。”中年男人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敢求他们原谅我，这张卡，是我这辈子所有的积蓄，我想留给她们。”

他浑浊的眼珠里都是泪水。

“您可以直接给他们啊。”叶青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他。

“我没脸见他们。”

叶青叹口气，“您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妮可拒绝了，卡我好还给你。”

“好，密码是妮子的生日。”他说。

拿着这张银行卡，叶青感到心里格外沉重。她从认识妮可开始，很少听到她谈起她的家，她家里还有谁，父亲节，母亲节她从来没有介意过。为此，范美慧还说过她不知感恩，她只是冷冷地一笑。

回到住处，门一开一阵清香飘过来，妮可系着围裙在煮晚饭，叶青的肚子应景一叫，惹得两个人都笑起来。

叶青发现妮可对唐鹤不一般的殷勤，私下笑方子明会不会后悔让唐鹤住在这里。因为自从唐鹤来了之后，没怎么听到妮可唤“子明哥哥了。”而且她也不再穿性感的服饰。

方子明笑说妮可改变了没关系，只要叶青没变自己就觉得现世安好了。惹得叶青一阵白眼。

“妮可，”叶青说，“其实我不是好奇。”

正把最后一盘菜端到餐桌上的妮可望着叶青，“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叶青把银行卡放在餐桌上，“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妮可一言不发，拿过银行卡，走到厨房，放在菜板上，提起刀一阵乱砍。看到她的反应，叶青吓坏了。

“妮可，你怎么了？”

一阵发泄之后，妮可握着刀，无力地坐在厨房的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叶青走过去，拿开她手上的刀，也挨着她坐下来。

“你知道他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吗？那一年的夏天，天下着雨，他回家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就走了。妈妈躺在床上，五岁的弟弟还有我，我们俩在雨中追着他跑，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加快脚步。我和弟弟摔倒在泥泞里，弟弟的头磕破了，满脸是血，我们叫着爸爸，他连回头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

“青，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在那一天就已经死掉了。我把弟弟背回家，我的妈妈不说一句话，从那一天开始，我也失去了妈妈，妈妈再也不会给我们讲狼外婆的故事了，她脸上永远只有一种呆滞的表情，她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我和弟弟都争气，都年年考第一，我们想让妈妈笑，可是我们的妈妈再也不笑了。我和弟弟读书的钱都是村里这家几十那家几十兑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为啥去夜总会上班，我需要钱，需要钱供弟弟念完大学，需要钱让我的妈妈还会哭会笑。”

“青，你是我，你会要这张银行卡吗？它永远赎不了罪。”

人，往往醒悟太迟。有多少的不能原谅，或许就有多少的痛吧。叶青默默抱了抱妮可，那张满身伤痕的银行卡，或许只能让它物归原主，因为它弥补不了它主人犯下的错。

（无戒写作训练营第四期学员作品  日更第九天2017.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