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在村子里面一处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住。那时候村子里还没有水泥路,都是土路。印象中,以学校为起点,沿着土路直走几分钟,会看到一个青石的大碾盘,竖立在巷口一边,左拐即可进入巷子。巷子约莫两三米宽,不是特别宽,也不窄。
走到巷子尽头,有半堵土墙,再右拐就到家了。再往里走,右手边就是屋子。记忆中是白墙蓝砖的平房,坐北朝南,一共三间,左右各一间,门口相对,中间有一间。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就在那半堵土墙的后面。
上学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在那里度过。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记忆中,那时爸爸不是经常在家,对他的印象很少。
可能我有记忆算是比较早的。20多年后的今天,还能想起当年自己蹒跚学步的样子。在那个有梧桐树的小庭院里,一个学走路的小娃娃,尝试着向几米之外走去,一个年轻的妇女,蹲在那里张开双臂在等着她。那个妇女,是我的妈妈。
多年之后,茶余饭后,有时候闲聊,妈妈会说起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有一次她和爸爸吵架,生气故意不给我喂奶吃,爸爸就把饼干泡软了弄碎,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给我吃,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婴儿,需要抱着。每次说起这件事,妈妈都会笑,说你爸说,自己也能把我喂大。
每次她说这件事,我都会脑补那个画面。时间久了,就好像自己记得那时的场景,分不清想象和记忆哪个是真实的了。
二十岁之前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记忆力好,很多事情不需要刻意去记,时间久了也不会忘。
如今在奔三的年纪,再想起年轻时的想法,觉得特别天真。很多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甚至已经遗忘,或者记忆和想象交织,傻傻分不清楚。真是打脸。
努力地回想,也想不起在那个有梧桐树的庭院住到了几岁。五岁、六岁还是上学之后还住了一两年,已经全然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会走路之后的几年,常常和附近的小伙伴们一起玩,时常踩着旁边的石头爬上那个高高大大的青石碾盘,骑坐在最顶端玩耍。日积月累,青石碾盘被磨得锃亮,原本雕刻的纹路都被磨去了。
巷口经常有一些老人,坐在一起聊天。完全记不起他们聊了什么,只记得他们经常有说有笑,但是记忆已经没有声音,像消音的黑白电影。
而院子里的梧桐树,在记忆深处,像被单独隔离保护起来的一帧影像,永远那么清晰。20多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那棵梧桐树始终屹立在那里。
粗壮的树干,葱郁的枝叶,淡紫色的喇叭似得花……一场风雨过后,花掉落一地,像掉落了一地的淡紫色的梦。
春夏时节,梧桐树上生一种翠绿色身躯的大虫子,浑身软软的。在树下经常能看到。逮一只,能玩一个下午。秋天的时候,叶子开始变黄,开始凋零,层层叠叠散落在庭院中,一阵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响声。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枝桠,纵横交错,像寒风一样清冷。下雪的时候,积雪堆在枝桠上,远远望去,像一幅静止的画。
90年代的农村,已经有电视了。印象中家里当时有一台黑白电视,可以看动画片。《黑猫警长》、《舒克贝塔》这类的。在外面疯玩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妈妈就会喊我和姐姐回家吃晚饭。我妈都不用出门,就在院子里或者房顶上,扯着嗓子喊我们的名字,“**~~~吃饭了~~~~~!!!”在附近玩耍的我们就能听见,然后一溜烟跑回家,妈妈正做好了晚饭等着我们。
有一段时间,爸爸也在家。到了晚饭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姐姐特别喜欢看的动画片。姐姐一边端着碗下台阶往院子里走,一边恋恋不舍地扭头看屋里的电视。一不留神,把碗摔碎了。正好被爸爸看见。
姐姐比我大两岁,那时候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只见爸爸一把拎起姐姐的脚,把姐姐倒拎了起来。姐姐就悬在空中,像一只被抓住的小鱼。很少见爸爸,也很少见爸爸这样严肃。
只是这严肃的画面没有维持几分钟,就结束了。因为,姐姐流鼻血了。更糟糕的是,发现姐姐打碎碗的时候,一只手的食指被划伤了。去村里的卫生所看,说是划伤筋了,给姐姐做了缝合。
农村的医疗条件有限,父母也没多注意。等伤养好了,才发现姐姐的食指略微弯曲,没办法伸直了。说起这件事,父母还是有点儿懊悔。
我那时还小,记忆力有限,已经想不起姐姐当时看的是什么动画片了,只记得她哇哇大哭。从那之后,姐姐再也不敢一边端着碗下台阶,一边扭头看电视了。
那时候,家里好像很少去客人。偶尔姨姨们会过来。我妈家兄弟姐妹五个,我妈排行老大,下边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最小的姨姨比我妈小好多岁。
姨姨们来做客的时候,我就和她们家的孩子们一起玩。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在院子里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除了梧桐树,院子里并没有其他大树。也没有花花草草。在院子一边,横放着一棵树干。也是我小时候玩耍的地方。
那时候,家里不算富裕,但是也不算贫穷。吃得饱、穿得暖,还有爸爸妈妈和姐姐陪伴,日子平淡温馨。有时候爸爸会带回来好吃的,饼干、虾片等等。
那时候,我没有什么玩具,没有布娃娃,也没有小火车。巷口的青石碾盘、院子里的梧桐树,承载了童年的许多欢乐时光。
在那个安静的小小庭院里,还有爸爸妈妈年轻的模样和姐姐稚嫩的脸庞,在时光的海里,永远闪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