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伏羲之相

杜详川一出去就是三四个小时，再回来已经是过了中午，乔六儿一直跟着乔灵犀在病人身上扎针。此时封住经脉，将蛊毒限制在经脉之中，不让其随血液入侵骨髓和五脏六腑。期间肖瑞虽然准备了午饭，乔灵犀没有吃，乔六儿因为呕吐过，有些饥饿，但也只是简单吃了一些。

乔六儿在楼下餐厅吃完饭，刚准备上楼继续帮乔灵犀照顾病人，就看到杜详川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进来。

杜详川微微点头跟乔六儿致意，乔六儿便站在了一旁，让那人先上了楼。

那人看了乔六儿一眼，没有说话，表情也很冰冷，但乔六儿却觉得他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跟自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这个人就是病人的亲人了，乔六儿想，不过这个人气宇轩昂，眉眼深邃，跟病床上的那个差点被自己怀疑成女人的人差别有点大。

乔六儿跟再那人和杜详川身后上了楼。

谭荣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肖瑞本来站在一边在看乔灵犀施针，没注意到谭荣城进来。直到杜详川故意咳嗽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大少爷，您回来了。”肖瑞赶紧过去，接下谭荣城的外套。北方冬天暖气充足，这间房里因为怕病人着凉，暖气更加调高了几度。

谭荣城似乎连回应也没有，视线直接放在了弯腰俯身在床前施针的乔灵犀身上，还有已经全身被扎满银针仿佛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谭松韵。

杜详川看谭荣城盯着乔灵犀看，于是开口解释：“大少爷，前辈这是在为二少爷封住经脉，防止蛊虫入髓。”

谭荣城眉间皱了皱。

乔灵犀今天穿的是一身对襟长袍，月白腰封，勾勒出娇小玲珑的身形，长发上层辫了几缕麻花，盘在脑后，其余的半披在身后，俯身的时候会有几缕飘落在身前，这样的打扮虽然带着面纱，但也不算突兀，更像是南方某个古镇里来的养在深闺中姑娘，古朴灵动。

腠理 (còu lǐ)至微，随气用巧，针石之间，毫芒即乖，神存于心手之际，何况这是在经络大学之处，更需要全神贯注，细致把握。乔灵犀歩针结束之后，才直起身来。

“六儿，帮我拿块毛巾……”乔灵犀抬手让乔六儿给她准备湿毛巾擦手，但是直起身便看到了谭荣城，眼神闪烁了一下。

“姑祖母，给。”乔六儿拿了块湿毛巾递给乔灵犀。乔六儿站在后面，乔灵犀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乔六儿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乔灵犀收回视线，接过来毛巾，擦了擦手。

“前辈，这是谭少爷，二少爷的亲哥哥。”杜详川介绍说。

乔灵犀绕过病床，走到谭荣城面前，微微欠身。

“请先生过来的原因，先生已经知道了吧？”乔灵犀问。

谭荣城没有肯定也没有反对，只是看着乔灵犀。乔灵犀额头上的碎发都已经湿透，额头也是有些湿润润的。

乔灵犀接着说：“先生请放心。病人虽然中毒时间已久，不过已经确定还未入髓，即使先生不相信我，看在病人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意识上，也请让我试一下。先生请这边坐。”乔灵犀伸手指向一旁的沙发。

谭荣城视线在乔灵犀身上停留了一会，才走到沙发坐下。乔六儿搬了把椅子放在乔灵犀身后，想扶着乔灵犀坐下，但是被乔灵犀拒绝了。

“在取先生生血之前，恕我先冒昧问个问题。”

谭荣城看着她，点点头。

“病人所中之毒为尸蛊之毒，尸毒入体，靠其精血而繁育化为蛊虫之形，与病人精血相近的至亲之人的精血对蛊虫同样有吸引力，所以须至亲之人生血为引，方能将蛊虫引出体外。所以请问先生可是与病人血脉相连的至亲？如非血脉相连，不但不能成为治疗病人的药引，对病人无益，对你本身也有危险。”乔灵犀问。

“危险？什么危险？”肖瑞说。

乔灵犀看了一眼肖瑞，还没解释，便听到谭荣城开口了。

“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乔灵犀回头看了看他。

“要抽血吗？多少？”谭荣城松了松领带，并解开了衬衫袖口的扣子。

乔灵犀低头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六儿，给先生用艾草沐浴净身，用九凤破秽罡加持。”

“好。”乔六儿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两包艾草包，然后问肖瑞，“这里哪里能洗澡？最好可以泡澡的那种。”艾草对于乔家的人来说都不陌生，每日洗澡沐浴都会用它，如果出门做事回来更要好好洗。

“去我卧室吧。”谭荣城从乔灵犀身上收回目光，站起来带着乔六儿离开，肖瑞看了杜详川一眼也跟了出去。

“恕晚辈冒昧，前辈刚才所说的危险是？”待人都离开后，杜详川才开口问乔灵犀。

“以生血为引，就像是以命易命。新鲜的生血对于蛊虫来说总是最具有吸引力的，只有先把蛊虫清除，才能进行下一步治疗……”乔灵犀解释。

“以命易命？！那大少爷岂不是……”

“杜医生，让我把话说完。我虽然不能保证毫无风险，但是一命易命也不是医者所谓仁心，冥医也是医生，这一点是一样的。如果不顾及另一人的性命，这一步就很简单。只要刺破他的任何一处皮肤，放出生血，与病人的伤口接触，病人体内的蛊虫自己就可以出来，不过……不过这样蛊虫就进入了他的体内。”

“那……”杜详川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乔灵犀继续说了下去。

“你我都不是巫族之人，没有操纵蛊虫的能力。没有办法阻止蛊虫的迁移，我除了知晓至亲之人的生血可以吸引蛊虫脱离母虫之外，其他的也不甚清楚。当下再去寻找一位巫族人恐怕时间已经来不及。”

“那前辈打算用什么方法……”

“蛊虫有自己的生存规则。尸蛊之毒进入生人体内最先形成蛊虫的被称为虫母，也是它束缚着其他蛊虫，并奴役他们为自己提供营养。蛊虫没有虫母那么聪明，而且亟待挣脱虫母的束缚，成为新的虫母，所以他遇到生血便会被吸引，尤其是跟原来寄主相同的血液。所以请杜医生准备一件保存血液的工具，趁着血液温热，蛊虫无法辨别是否是生血，将它引出来。”

“您是想先抽取谭少爷的血，然后存放起来，跟二少爷的血接触，这样来吸引蛊虫？”杜详川也是聪明之人，又是一声，听到这里，便知道乔灵犀的方法了。

乔灵犀点点头。

杜详川想了想，又说：“那既然这样，前辈能否让晚辈提一些建议？晚辈钻研西医这么多年，西方医术随跟中医不同，但也并不是无可取之处。”

“杜医生请讲。”

“好。前辈这种方法可以借用西方的一些医学仪器，进行血液过滤。这样能保证二少爷的血跟大少爷的血最大程度的接触，过滤完的血液还可以流回二少爷体内。虽然现在没有时间去研究到底是血液中的那些东西能够吸引蛊虫，二少爷跟大少爷血型相同，二人的血可以相融，对二少爷无害。”

“好，杜医生如果理解了我拔毒的原理，那么就请杜先生准备这些仪器吧。”乔灵犀想了想说。

她虽然不太理解杜详川说的什么仪器，她可以让杜医生先试一试，如果不行，至少也不会伤害或者牺牲另一个人。

杜详川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乔灵犀一人，乔灵犀走到方才盛着蛊虫的碗前。碗内已经漆黑，若是道行足够，还能看见上面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碗里的蛊虫已经不再蠕动，只在水面上漏出几节白色的虫躯。

乔灵犀端着那碗水走到窗前，让阳光直射。然后又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画了一张符箓，乔灵犀画符箓不似乔六儿那般费时，一个符箓完成乔灵犀并没有显出劳累。

乔灵犀拿着符箓，走到窗前将符箓盖在腕上，然后刺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在符箓上，碗里立刻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好似水在沸腾，再仔细听好像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虫子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等到碗里声音消失，乔灵犀掀开符箓，碗里的水又恢复了清澈。

“果然还是七腐僵尸的尸毒化成的蛊虫。”

乔灵犀两指夹着那张符箓，又念了几声咒语那张符箓顺着手指冒出蓝色的火焰，最后消失，连灰烬都不剩。

乔灵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阳光很好，但是乔灵犀却隐隐觉得不安。乔灵犀看着床上的谭松韵，心里叹了口气。

七腐僵尸出世，必不是什么好事。七腐僵尸几百年难得出现一例，才隔了五十年，有让她遇见了一例。倘若五十年前那具七腐僵尸被乔家人遇到是因为乔家人的职业，这位少爷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呢？如果真的是七腐僵尸，少则三天，多则三个月，便会四肢腐烂，为什么在中毒半年之后，才会出现腐烂之象？

七腐尸毒需要吸收阴气，这位二少爷刚好是纯阴之命，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天子脚下权贵之地，从古至今便是这样暗潮涌动，如果真的是如她所猜测，这样的孩子卷入其中不知是福是祸，但愿他那位有伏羲之相的兄长能护佑他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