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钏见生人来,也不和宝玉厮闹了,手里端着汤只顾听话。
玉钏儿看来是故意的,前面全部是故意的,何况在王夫人面前乖乖的,到宝玉这里就变成之前的样子,真是无语。
宝玉又只顾和婆子说话,一面吃饭,一面伸手去要汤。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着人,不想伸猛了手,便将碗碰翻,将汤泼了宝玉手上。
见外人又想起吃东西了。边吃东西边和别人讲话,这样的宝玉,是大家心中的样子吗?
玉钏儿倒不曾烫着,唬了一跳,忙笑了,“这是怎么说!”慌的丫头们忙上来接碗。
不是把别人支走,就剩下玉钏儿一个人吗?怎么变成丫头们都出来了。
结果是宝玉自己烫了手倒不觉的,却只管问玉钏儿:“烫了那里了?疼不疼?”玉钏儿和众人都笑了。
算是宝玉风格。
玉钏儿说:
“你自己烫了,只管问我。”宝玉听说,方觉自己烫了。众人上来连忙收拾。
一开口就显示自己的本性。
宝玉也不吃饭了,洗手吃茶,又和那两个婆子说了两句话。然后两个婆子告辞出去,晴雯等送至桥边方回。
原来晴雯在呀。如果晴雯在,玉钏那样说话,早就被骂了。
然后是两个嬷嬷谈论对宝玉的印象:
一个笑着说:
“怪道有人说他家宝玉是外像好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的,果然有些呆气。他自己烫了手,倒问人疼不疼,这可不是个呆子?”
期间缘故,能让老妪体会其中一二吗?
另一个也笑着说:
“我前一回来,听见他家里许多人抱怨,千真万真的有些呆气。大雨淋的水鸡似的,他反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罢。’你说可笑不可笑?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咭咭哝哝的。且是连一点刚性也没有,连那些毛丫头的气都受的。爱惜东西,连个线头儿都是好的;糟踏起来,那怕值千值万的都不管了。”
我却在这些话里面看到宝玉与众不同的地方:
烫了自己的手,然后问别人疼不疼,这是心中有人,一视同仁;
不怕大雨淋湿,提醒别人,这是心中有爱,大同大爱;
没人在跟前,自哭自笑,这是本心释然,情感充沛;
对燕子和鱼说话,这是倾诉心声,当作知己;
对星月长吁短叹,这是借物抒怀,明确心志。
没有阳刚之气,谁言男子必须阳刚?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潇洒和心怀天下的阔达。在他们看来,男子就是一副小说里张飞李逵那样的莽夫形象吗?
连下人的气都受,这是蔺相如那样的规避和妥协,算不上是生气。爱与不爱,全凭本心。纵然他人眼里一文不值,我却视如无价之宝;纵然他人眼里价值连城,我却视为草芥。何必要放弃原则,随波逐流呢?
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