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好像是易大人呢。”小内监过来禀告。
谢若薇有些不以为然,“行了,就你眼神好?公主能没看见?他放他的灯,与我们何干?”话虽这么说了,到底是明了令熊心思的,又低声念道:“也不知道易大人都许了些什么愿......”
令熊何尝不是这般想着,却不好说出口。转念一想,他有鸿鹄之志,男儿处事,总有取舍,人生奢望太多便可谓之贪。贪嗔爱欲,最是摧折人心,不如放下。
于是,便掷了笔。
“放灯吧。”
“这第三盏灯怎么没写字?”谢若薇不解。
“也许,干干净净才好。”
皇帝许长公主用杏黄,于是这三盏灯便是用杏黄的绵纸糊成。孔明灯缓缓升空,慢慢汇入易兆风放飞的白色灯盏中,向着遥不可知的天际飘去,渐渐没了踪影。
奏请还政并求赴封地将养的折子是正月十六递上的。
长公主自然还是称病,当然,她也的确尚未痊愈。更多的理由,一来,皇帝正当壮年;二来,二位皇子足可辅弼。
皇帝不许。
又三日,二本,仍不许。
再三日,三本奏上,皇帝涕泪俱下,提及当年皇姐如何只身犯险,如何力挽狂澜,称寡人有负皇姐多矣。于是额外多赐黄金珠宝,长公主坚辞不受。
“阿姐不收,阿烈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散朝后,令烈便去了长庆宫探望令熊。
“你看我宫里就这么些人,你那些金银珠宝我是能吃还是能喝?你知道我惯不喜过奢的。”令熊刚饮过药,这会儿精神尚可,也就端了温茶递至令烈手里,“这茶是我封地所产,自然不比你那里贡品名贵,皇帝尝尝可还入得口?”
锦衣玉食的天子此时也只得抿了一口,点点头,“长姐所去之地,虽则山清水秀,到底还是贫瘠,不比江南富庶。我记得阿姐极钟爱江南的,不若我给阿姐换一块封地可好?”
她摇摇头,“江州是圣祖原籍,我怎可弃之?阿烈若体恤我,不如免了江州三年税赋吧。”
三年税赋较之那些金银珠宝,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只是令烈此时骑虎难下,自然不好当面拂了她意思,少不得勉强应了,隔日见了令嘉就,索性告诉他,这三年你户部可要紧一紧裤腰带了,你姑母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既得了皇帝的允,一个冬天下来,行装也收拾的八九不离十,启程的日子,便定在了二月初一。
易兆风也是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才琢磨出那日她枕边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不埋怨自己驽钝的,但驽钝常常与固执伴生。他有他的执念,哪怕在这万丈宫墙中不许他说出口,哪怕她因为这份执念对他避而不见,他却依然固守着。元宵之夜,他何尝不是也在角楼上悄悄窥探长庆宫的动静,何尝不想把她的名字写在自己的灯上,可是,不能够。他只能对着月亮许下心愿。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同一轮明月下,怎样才算是长久?何时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