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林清玄《不管在多空茫的荒野里,也有精致的心灵》后写。
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拿起手机刷一刷,看一看感兴趣的东西,没看点东西总觉得只是机械的吃饭太无趣了。
不过幸好如此,让我看见一篇好文。
那天乍寒下雪,泊在一个清静去处,贾政打发众人上岸投帖,辞谢朋友,总说即刻开船,都不敢劳动,船上只留一个小厮侍候,自己在船中写家书,先打发人起岸到家,写到宝玉事,便停笔,抬头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急忙出船,欲待扶住问他是谁,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贾政才要还揖,迎面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宝玉,贾政吃一大惊,忙问道:“可是宝玉么?”那人只不言语,以喜似悲,贾政问道:“你若是宝玉,如何这样打扮,跑到这里来?”
宝玉未及答言,只见船头上来了两人——一僧一道——夹住宝玉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说着,三个人飘然登岸而去。贾政不顾地滑,疾忙来赶,见那三人在前,哪里赶得上,只听得他们三人口中不知是哪个作歌曰:
“我所居兮,青梗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这是《红楼梦》中,宝玉出家后在雪地里拜别父亲贾政的一段,文章里面节选了这一段。当时看见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筷子上的香肠都没来得及吃,专注的看完了这篇文章,并让我对《红楼梦》这一本幼年时期读过一点的天书又产生了不错的兴趣。
后来我就开始思索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感受(现在基本上每天都会思考很多东西,所以也算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索),我并未觉得有何感伤,宝玉在贾府看尝遍现实世界的种种滋味,最终在中举、留子之后,走向了自我解脱之路。因未读过,所以并未感到书中世界之悲凉,我只感觉这种自我解脱可以如此梦幻美丽,困身于俗世我才觉得这份解脱是那么惊心,纠缠于俗世却飘飘如神仙。
《金刚经》中“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粗鄙如我看来,带着世俗的皮囊,搀着俗世的欲望是不能领悟如来的。
身即陷泥潭,心须悬于顶。从古至今,古人总是喜欢叹咏荷花的高洁与美丽。我也有幸曾在乡下采过莲蓬莲藕,那一大片都是生长在快无水的泥潭中,泥潭是黑的,其中有很多昆虫与植物的残肢腐尸,粘稠的一大片,散发着特别的味道。跟那荷花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那么大一朵嫩白的花,生长于这片土地,确是高洁美丽的心颤。
我想,宝玉那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下,应该是再无一片外物的,赤裸的身子。脱去了,一切甘苦与喜乐,将一身贪嗔痴尽隔于斗篷之外,一身跳出了这污泥一般的尘网。
我曾特别喜爱海子,因他一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也看了他的其余好多诗,但并无一首再让我感到惊艳如此,心颤如此,后来还知道他是卧轨自杀的,自我终结了自己的一生。世人都说他无法忍受这污秽的世界,选择将肉体与心灵都放逐。虽然感到十分叹息,但也觉得他的死应是浪漫而神圣的。但是大部分时候,我所闻所见的自杀都是“投入到泥潭中自溺而死”,一点声响都没有。
细想一下,曾感动我的让我心颤的,都拥有一种或温润或耀眼的光,直投在你的心里。那些好像全都不关乎现实,那些东西全由一颗心来承载,地震废墟下的母亲,虔诚坚定的苦行僧,这些情、这些信仰、这些坚持才是那么惊心动魄的美丽。
最终,我得出答案,我心颤,因为还有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被其慑服,被它吸引。也因惊奇,惊奇于还有种,竟有这种!
我一度特别想去布达拉宫,因为我想亲眼见一见那些朝圣者,亲眼见一见苦行僧,是否确实还有这种脱身泥潭的纯洁与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