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一辆无轨电车坠入湖中，游泳世界冠军沙瓦什·卡拉佩特杨，往返30多次挽救了20多人的性命。但上岸没多久后，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炎，昏迷40多天。就此他也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有趣的是，故事并没有立刻被公布，直到几年后才被报道出来，他成为了一位民间英雄。

沙瓦什·卡拉佩特杨正喘着粗气，马上就要到亚美尼亚的埃里温湖了。这是他每天13英里长跑训练的最后程。突然，金属撞击的混凝土的声音响彻了安静的清晨。

一辆无轨电车突然从道路上冲出来，径直冲向埃里温湖里。当大多数人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沙瓦什没多想，冲下山坡，一头就扎进湖里。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挽救尽可能多的人。

23岁的游泳冠军沙瓦跳入水中，深吸一口气，下潜到被水淹没的公共汽车旁。他双手紧紧握住车顶的栏杆，借着劲，用脚打破了一扇车后门的窗户。给绝望的溺水者生的希望。

沙瓦什的职业生涯

1953年5月19日，沙瓦什·卡拉佩特杨出生于如今的亚美尼亚。

亚美尼亚是一个内陆国家，国家里的游泳馆或者适合练习的水域，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直到今天，会游泳的亚美尼亚人也不超过30%，这里还没有计算老人和小孩。

15岁那年，他与一群流氓打架后，脖子被绑上一块石头，然后扔进了湖里。对于一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肯定必死无疑了。然而在水里，挣脱除了绳索，然后游到了水面上。

这段经历鼓励他去上游泳课，他选择了蹼泳，这是潜水运动中的一个项目。比赛时，运动员全程在水面下进行的一种比赛，运动员用呼吸管或者不用任何设备帮助的情况下，完成比赛。

△ 沙瓦什穿着蹼泳装备

为了让父亲感到骄傲，沙瓦什刻苦训练。每天背着装满沙子的背包跑13英里，跑步时脚上还绑着木板，用来适应泳池中的动作。

很快，他的努力开始获得回报。沙瓦什在1972年莫斯科欧洲锦标赛上赢得了50米和100米蹼泳比赛中赢得了冠军。到了23岁时，他已经获得17个世界冠军、13次欧洲冠军和10次打破世界记录。

△ 沙瓦什（中）游泳比赛后

然而在1974年，他乘坐一辆公交车前往体育中心的路程中，公交车突然发生了故障。司机下车查看引擎，但粗心的司机忘了拉手刹。当时公交车的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峡谷，车失去了控制开始往前滑行。见状，沙瓦什冲向了驾驶室，在加速的汽车和颠簸的情况下，打开了驾驶室的门，然后猛踩刹车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 苏联亚美尼亚体育馆

沙瓦什自己也没想到，两年后，自己又将处于灾难的边缘。

挽救生命的25秒

两年后，命运再次降临。

1976年9月6日的一个寒冷的早晨，沙瓦什和他的兄弟Kamo正沿着埃里温（亚美尼亚）的大坝跑步的时候，一辆载有92名乘客的无轨电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冲出了路面，坠入冰冷的水中。

△ 事发地点俯视图

在撞击到水面的过程中，很多乘客都失去了意识。电车沉没了大于10米深，并且正加速向下沉没。周围岸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沙瓦什想也没想就跳进了水中。电车下水之后，湖底的泥沙被掀起。沙瓦什只能摸黑在冰冷的水中摸索着电车的位置。最终他在水下10米深处找到了电车的后门，沙瓦什用脚打破了窗户，这给尚还清醒的乘客一个生存的通道。

△ 无轨电车打捞中

沙瓦什游回到水面上，但是他并没有返回岸上。他深吸了五口气，一个猛子又潜到水下将昏厥的乘客往上拉。后来采访中，沙瓦什回忆道，

“当时我被玻璃割伤了大腿。疼痛难忍，但后来我没有去想这么多，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漆黑的水中摸索，救人，然后把救上来的人交给在水上等待这的Kamo。就这样，沙瓦什在冰冷的水中往返了大约30多次，每次大约需要憋气25秒。

救援大约持续20分钟后，专业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其中一些人支起了皮划艇往无轨电车的位置划去。

△ 无轨电车被打捞上岸

救援人员告诉已经筋疲力尽的沙瓦什不要再下潜了，因为剩下的乘客几乎不可能生还。但沙瓦什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返回水中，又下潜了下去。

等筋疲力尽的沙瓦什抱着一具”身体“上岸时，他的兄弟Kamo意识到他手里抱着的”身体“其实是一个坐垫，

好几年后再采访沙瓦什时，他仍然自责：

”我知道我只能挽救这么多人的生命，我害怕犯错误。那里太黑了，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在我的一次潜水中，我不小心抓住了一个座位而不是一名乘客……我本来可以挽救一条生命。那个座位仍然在我的噩梦中困扰着我。”

△ 沙瓦什参加蹼泳锦标赛

最终沙瓦什从湖中救出37个人，其中20人生还，另外有9名乘客从他的破窗中逃出来。

而此时的沙瓦什的背上、腿上和脚上已满是玻璃碎片。他包扎了腿上的伤口，然后回了家。但那天晚上，他的体温飙升，开始抽搐，被家人送到了医院。由于长时间的潜水，他得了严重的双侧肺炎和血液污染，医生也不确定沙瓦什是否能恢复健康。

他在医院昏迷了46天，生命垂危。

万幸的是，沙瓦什活了下来。但几乎可以断定，他的运动生涯已经结束了。三个星期后，沙瓦什能够再次行走。但他患上了长期的肺炎和极度神经衰弱。

沙瓦什在接受了两个月的恢复训练后，准备重返赛场。

“我突然意识到我只能游 10 米而不是 21 米。我的健康状况不如从前。但我想在退役前再赢得一枚奖牌。”

他的身体在挣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运动员了。

“当我开始高强度训练时，我无法应付。粘液从我的肺里跑出来，我一直在咳嗽”

即便如此，他还是最后一次参加了比赛。第11次打破世界纪录。

沙瓦什也在心理上挣扎着。他解释道：“并不是我害怕水。我只是讨厌他。”

△ 沙瓦什兄弟Kamo（左1），沙瓦什（左三）合影佩戴游泳奖牌

到他 24 岁时退役时，一共创造了 11 项世界纪录。沙瓦什·卡拉佩特扬获得了 17 个世界冠军头衔、13 个欧洲冠军头衔和 7 个苏联冠军头衔。

迟来的英雄

有趣的是，这个英雄的故事并没有立刻公布。那段时间，当局并不希望报道关于公共交通的负面新闻。沙瓦什解释说：“在苏联，无轨电车不应该掉进水里。”

时间到了1982年，一名记者在游泳比赛采访的时候，无意中听说了无轨电车的事故。这名记者写了篇名为”冠军的水下战斗“的文章，并在莫斯科的《共青团真理报》发表。这个故事随后被一系列的出版物转载，一篇文章引发了另一篇，然后是另一篇。很快，沙瓦什成为了广为人知的民间英雄，甚至关注他救人的故事远远超越了他在游泳上取得的成就。

△ 沙瓦什和家人的照片

从事故的发生到文章的发表，6年时间里，沙瓦什离开了游泳职业，到莫斯科创办了一家鞋厂，之后又娶妻生子。但他从未向自己的妻子提起过这件事，他的妻子还是在报纸中才得知此事。

后来当局授予他荣誉勋章，并且还奖励给他和他的兄弟现金奖励，但很快被他们退回。他还因此获得了联合国颁发的”公平竞赛奖“，另外小行星委员会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颗小行星。

△ 2014年，沙瓦什接受采访

到了2014年，沙瓦什受邀参加了索契冬奥会前的火炬传递工作。他对媒体自豪的说，“他正在为俄罗斯和亚美尼亚传递火炬。”

△ 2014年，索契冬奥会上的沙瓦什

现在已经距离救援几十年过去了，每每回忆起救援的那天，他依然不后悔，虽然他因此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别无选择。 我知道，如果世界上最快的水下游泳运动员在那里，甚至不尝试提供帮助，那将是不对的。自然和人类会批判我。上帝可能会审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