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宴的启示

              齐齐哈尔开往大庆高速路上有个挂满牛头骨的牛头宴农家饭庄。刚刚从苇荡千里,鹤飞扶遙的湿地走出来,突然面对了这挂成排,站成树的死亡,这本该掩藏的死亡却又赤裸裸的存在,红砖墙,红灯笼,红布带,白头骨,红与白,生与死。对撞与非合理冲击眼球,冲击神经。这原本泛过生命之光的白亦因阳光,雨水的洗礼和冲刷,失去光泽,变成为多孔的死白。这些孔洞里曾经有光,有气,有泪珠,有慈悲,今天却吸了魂魄一样的黑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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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片装盘的牛肉在餐桌上散发着蛋白质的香气。被赤裸死亡刚刚冲击了的我用这牛肉下了碗白米饭,牛气冲天地继续赶路ji。路,在脚下;死亡在前头;花开在走向死亡的路两边。。。。。。

    放下手机,回味文字,"掩藏"这个词突然跳了出来,对,就是它:"掩藏"!

      什么是"掩藏"?掩藏就是把本来存在的事物用某些方式使之消失。而这种消失,无论于视野,甚或于意识,都不能改变其存在的本质,掩藏只是一种假装不存在的人为的隔离。

      做牛头宴的饭店把死亡挂成排,站成树,他的本意是拿不合常理的东西做惹眼的广告招牌。招牌的效果收到,却也格外刺激了眼球与神经:有说恐怖,有说血腥,还有提到人类残忍的杀戮。为何我们会有如此强烈的对抗反应?它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或者它的存在是种谬误?

      答案显而易见,生和死从来就是一对相伴相生的因果。从生命存在的伊始就没有哪个能逃脱死亡的结局。我们人类亦从各个角度证明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何况仅仅是没有死亡"永远存在"的这一现象就足够引发太多的崩溃。

      一个从来就存在的生命状态,一种存在足够合理的生命现象,为何会引发如此负面的情绪反应?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我们内心深处怀有的对未知结果的深深恐惧。

      恐惧促使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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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无可避免,死亡本来的面目又在无时不刻地提醒我们它的存在,掩藏"面目"就成为一种最容易被选择的逃避方式。

    愈是所谓进步的民族掩藏的方式愈是彻底:棺木遮,泥土盖,顺水流,火焚毁。。。各种各样的手段,让肉体包裹下的面目在视野里尽可能地消失殆尽。

    表象的消失真的会降低我们对死亡的恐惧吗?

    哭泣,惊悸,颤抖,由死亡重创造成的精神失常;过度检查,过度治疗,人体速冻,面对死亡面目时的失态,惊恐与憎恶。。。。。。从肉体到精神,从语言到行动,太多异样行为暴露出:我们大多数人内心深处根本没有生出面对死亡时的淡定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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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我们所知,世界上最直面死亡的莫过于居住于青藏高原离天最近的藏族同胞。他们会把死去的亲人送到天葬台,天葬师像我们的厨师对待牛一样负责将人体肢解,人骨砸碎,一块块丢给苍鹰和秃鹫。他们说亡灵会被吃了肉体的翅膀带到天堂。没有哪个民族对待亡者的肉体如此"残忍",可也没有哪个民族对待死亡如此淡定!他们不悲天抢地,不怖不惧。死和死的面目在他们眼里如同麦子熟了,糍粑落地。所有的信仰都是在解决生死问题,可有哪一种信仰能解决得如此彻底?难道这不是与他们直面死亡,不遮不掩不躲不藏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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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藏"会降低我们的胆气与淡定,同时,也会阉割我们与万物皆一样的平等心。

    生死轮回,灵魂永恒是宗教生命文化的核心理念。肉体可灭,灵魂永存------"我"在前世,今生和未来生生不息永世循环。这个理念能减少我们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也能让我们面对死亡时生出足够的胆气与淡定。离开肉体的灵魂带着一世世累积的痕迹,进入另外一个空间辗转历经,因了各自于尘世的修为结出各自的果。而那具失去灵魂庇佑,被无数生灵养育支撑过的肉体结束载体使命,在即将面目毕现之前,被人类尽快遁出视线。没有灵魂的驻扎,肉体被回归它本来的面目:碳,水,钙,磷,钾等等组成有机体的基本单元。它们来自自然,去亦还之自然,自然界的一切皆在遵循能量守恒的自然法则,没有例外。我们所谓的文明殡葬方式也逃不脱这个法则,只是它遁出我们的视线,以其他方式完成这个循环。青藏高原上的藏族同胞采用的是最快捷的方式,把能量回归给一直被索取的世界。

    "天葬"---------这个独特的殡葬方式在直观地演绎肉体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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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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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们能将生命置于宇宙这个庞大的坐标体系,透过"天葬"独特的殡葬方式去领悟灵魂与肉体的生生灭灭,这些问题会不会不再成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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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和它都来自宇宙最卑微的尘埃,我们曾经共为一体,没有距离亦无分别。放下一颗自以为万物之灵的虚妄心,爱,就能升腾得如水化云,云做雨。"轮回"才能真正发生在拈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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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面死亡,不回避死亡本来的面目,透过生与灭的物理过程去彻悟生之本源,发生一颗平等心,人类才能活得更真实更淡定,才能更深地体会存在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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