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在朋友圈看见这张图片,勾起了我对往事的记忆。
这个东西叫玉米芯子,我们老家称作苞谷芯子,方言也叫fan mei(读音同繁麦)芯子。一直不懂为何把玉米叫fanmei,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玉米棒子颗粒繁多,形状又如同小麦一样。故而由此得名吧。
玉米棒子,作为三大农作物之一(玉米,大豆,小麦)。每到八九月份就是收获的季节。
大概我初一左右。那一年家里玉米熟了。母亲家在家务农,一边照看我和妹妹,父亲是木工,常年在附近的镇子干活。每到秋收耕种时候,都是母亲一人先慢慢收,等到大面积玉米熟了,父亲要放下工期一起收粮。
西边的玉米先熟了,人们称做那个地方叫岭背乎(背乎,可能在方言里面有偏僻之意), 那地方却是远,小时候走路都要半多小时,要翻过一道岭,才能看见一大片玉米地。一个巨大的盆地。因为地形所限制,只能用人力,没法用机械,也没有机械可以辅助收割,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力搬运到山下,再用架子车装着拉回去。
早上,母亲先去岭背乎,我和妹妹睡懒觉起来了,把饭做的吃了,再给母亲带地里去吃。
先要去将玉米从玉米秆上掰下来,这也是个技术活。一般都是左手握住玉米秆结玉米的根部,大拇指放在玉米尾部外面,形成一个支点。然后右手握着玉米棒子头部,用力往下压,就掰下来了,其实就是用了一个杠杆原理。左手位置很关键,左手握不好,会夹了左手大拇指。而且会导致右手需要更大力气,如果没有经验的话,一天掰下来,右手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大热天穿梭在玉米地,玉米杆夫人叶子也很锋利,一不小心就是一道红印,会渗血出来,还有玉米顶端的花穗,会落在头上,落在脖子上,和汗水混在一起,让人异常难受。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母亲带着草帽,脖子挂着毛巾,动作娴熟麻利的掰掉一个个玉米,就像男人那样有力气。没吃吃饭都要放好多盐。
然后是要用镰刀砍掉玉米秆,人们把玉米秆也称作‘牛草’,因为那些年,养牛的人就是把玉米杆用铡刀铡短,晒干,用来喂牛。因此得名。我们也会把‘牛草’拉回去冬季用来可以用来烧炕。我也会用镰刀帮忙砍倒一个个玉米杆,砍倒一个,再砍倒十个,砍倒一行。能为这个家庭多出一份力,能多贡献一份力量,那都是我的快乐。
那时候,我也很瘦小。母亲和妹妹在地里掰苞谷,我作为男子汉,我就我蛇皮袋装着玉米,用背扛着往山底下运。
由于刚开始,母亲让我少抗点。我第一次扛着玉米下山,也就30多个,确实还是有点重量,稚嫩的肩膀第一次扛起玉米。一步一步先上一个坡,上到岭背乎上,休息下,然后在下山。由于路比较窄,野草丛生,咋不小心跌倒那就是大问题。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想多抗点,也是母亲不让,让我少点,怕把我累着了。可是我还是偷偷的加几个,35个,40个,甚至45个。真的很重,可是扛着扛着就习惯了。
我知道,我扛的是玉米,更是生活的责任,也是一个家庭的希望。那时候家里穷,在村上地位也极其卑下,再加上家族辈分小,更是被人看不起。从我有记忆起,这种枷锁就一直捆绑在我身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越早懂得生活的压力,就会刻意去承受那不属于哪个年龄段的压力。不知道埋怨,不知道改变,不知道是否要在这样的深山一直生活下去,像父母一样。皇天后土作伴。
我站在山顶,清风徐徐,蛐蛐蚂蚱扯着嗓子,无忧无忧的,或许那是属于它们的快乐时光。望着远处的山,依旧连着山。山的西边,翻过两座山,就是大姨家,山的南边,也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外婆家。山的东边是腰市镇,是集市,也是我的初中所在地。看着远处妈妈和妹妹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村庄,有的地方升起袅袅青烟。汗水从后脑勺流到脖子,从脖子顺着脊梁往下流,仿佛我的躯体是河床。额头的汗也流过脸颊。我隐约懂得一点什么叫远方。
几天时间,可能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我的腹部痛胀,不敢弯腰发力,可能是拉伤,饭都不想吃。还去村上医生那里买了点药。母亲心疼我,不让我扛了,让我休息,可是我还是坚持要扛,只是不能弯腰。我就少拿一点,我想多分担一点。我的倔强,没人能阻挡。母亲只好把蛇皮袋放在我的肩膀,我扛着一步步上坡,再去下山。妹妹也会用蛇皮袋背十几个,尽一点绵薄之力。
晚上父亲为了早点回来,都不在别人家吃饭,骑着自行车赶回来,希望可以多点时间收玉米棒子。
父亲套着架子车将掰下来的玉米,往家里拉,我就会在后面使劲的推,即使是平路,我也卖力的推,父亲说,平路不用力,等到难走的路在用力。,我说没事儿,有的是力气。我却在后面偷偷地大口大口出气。
村上有一段路比较难走,需要上坡,可是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很难拉上去,因此都绕过那一段路,经常要多花十五分钟左右时间。
在路上,父亲就会教育我和妹妹,希望我们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在他的认知里,只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父母一辈子是农民,父亲很想改变家境,在饥饿年代遭受的一切,让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我和妹妹身上。也许,从那个时候,我就潜意识的将来要多读书,也有了如今的写作。
搬运到家的玉米棒子要及时剥了外面的叶子,晒干,剥出来颗粒,晒干入柜。多余的玉米,要把十几个拧在一起成为一抓,挂在屋檐下的椽上,等晾干,也防止老鼠吃,等不忙的时候在剥,因为种的多,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次剥完。
等到这一阵子忙完,晚上就会在院子里铺一张席子,开始剥玉米,留下一个个fanmei芯子。
再也回不到过去,和父母一起在田间劳作。
农村在消失,童年也在慢慢远去,我不知道以后的人生还能留下什么,我希望留我我的文字,记录我的一生,致敬我的童年,我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