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单位组织党团活动，我需要参加与其他科室的篮球赛，莹下午没课，说和雯去买衣服，然后回小窝等我。

        篮球赛打的风生水起，尤其是对方单位几个老油条，小动作不断，在我上篮时被放倒，膝盖磨破了一点，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继续打，却一眼看到莹和雯居然拎着购物袋在场边观战，看到我之后，俩人反倒不太好意思了。我们单位的一些小伙子看到有女孩子来看球，更来劲儿了，恨不能扣几个篮卖弄一下。

      最终，我们系以三分险胜。

      我拒绝了篮球队其他小伙子聚餐邀请，颇有点趾高气昂，带着莹和雯回去了。

      路上我问她们：买了什么漂亮衣服？

      雯笑而不语，莹伸舌头。

      到家里后喝水功夫，莹给我看她拍的我打篮球照片，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要么是我撅着屁股顶开别人时的狰狞面目，要么是传球时发虚的手和球，倒是比赛结束时我脸上汗水加上黑色尘土拍的很传神，活脱脱挖煤归来。莹和雯倒是很开心，说操场上好几个小伙子，看人眼神死死的，傻透了。

      我去洗澡，看到莹已经把新买的几件小内裤泡水里了，鲜艳可爱，让我觉得心里痒痒，恨不能把雯赶走，让莹进来一起洗。

      洗过澡之后，莹和雯说让我请她们吃猫婆小面庆祝篮球赛胜利，我自然满口答应。

      小面馆人不少，莹和雯的几个研究生学长也在，于是凑了一桌子，反正各吃各的小面，菜混着来，很热闹。

      小伙子们很年轻，谈兴很快起来。雯问一个小伙子最近读什么书。小伙子说胡乱读的，老师列数目读了一部分。一个小伙子说起老师讲课时引用的一首古诗来，说“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实在太美，没有烟火味儿，而且诗文里写倒影，好难得。

      雯和他们扯，莹则是很享受她的麻辣小面。

      一个小伙子看我一直笑而不语，有点不太友好地问我什么专业，我答自动控制专业。

      另一个小伙子夸张表示羡慕，说理工科真好，不用记那么多古诗词等等。莹估计有点反感，瞟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

      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对我说：哥，我真心不喜欢文科呢，觉得无聊。

        我感受到了小伙子的诚意，加上实在反感另外一个小伙子的自我感觉良好，于是顺理成章的和他说起了我的看法。我说本来文理不分科，陈省身、茅以升他们那一代很多学人的文采极好，文章也漂亮，甚至吟诗作赋样样来得。很多人文学者，科学素养也是极高，比如费正清、费孝通等等。我读本科时，《自动控制》教授概述课最先讲的是一首唐诗，司空曙的《江村即事》：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说自动控制的目的，就是使被控对象稳定在一定范围内，如同诗里的小渔船，即使经过干扰（控制学里的扰动），也不会失控。

        显然那首诗大家都知道，只是他们想不到，一个知名学府的控制学教授会拿来诠释控制学的目的。

        而我，被几个中文系的学生倾听，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虚荣感。

        雯和莹也停下筷子，问我：那后面还引用了什么诗词?

      我做了一个很悲哀的表情，回答：后面啊？后面开始让我们背公式，建模型，写仿真程序······

        大家轻松的笑起来，包括开始那个很骄傲的男生。

      我有点忘形：就你们刚才提到的那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确实是很有唐韵，以至于很多人认为是唐诗。我在博士学习期间，上《古典文学欣赏》，一个年轻中文系老师也说起这首诗了，顺便还举了郑板桥一首诗，其中一句是“夜深更饮秋潭水，连星带月舀一瓢”，也有倒影，也很美，但郑诗格调不如唐温如的诗。此外，清代性灵派诗人袁枚，就是那个喜欢收女弟子的“随园老人”，也有一首写倒影的诗：“江到兴安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但是只有清新而已，没有感情在里面，差的更远了。至于号称极其工稳的五言诗“池花对影落，沙鸟带声飞”，纯属是卖弄，工笔花鸟，比不了山水画大家的笔下苍茫。 

      我本来开始是想打击一下那个小子的，结果一开口讲下来，一帮大孩子都听的很认真。

      雯插嘴问：那“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怎样？

      我对她伸了大拇指：这首唐代无名氏的作品，也很棒，月随人走，在溪水里处处可见，也是神来之笔，和韦应物那句“夕阳明灭乱流中”一样，非关学养，实出天意偶成......

      饭吃完后，我收获了四五个粉丝，加了微信，几个小子还起哄，叫我大哥，建议以后莹不用叫他们师兄，另外还约了时间烤鱼，说让我给他们讲在上海读博时去复旦听文史大牛们讲座的经历。

        开车带着莹和雯回去的路上，雯很解气地说：那些师兄向来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博览群书的才子，想不到今天遇到陆哥居然这么谦虚了，看来陆哥是真才子。

        我虽然自信心膨胀，但还没到那种真以为自己是才子的地步，只能很不好意思的告诉雯：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若真要论专业知识，和你们差太远了。去年小侄子问我“问渠那得清如许”中“渠”是什么意思，我差点告诉他是水渠。

      雯和莹大笑。

      车子到达她们租住大院时，雯在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然后巧笑着下了车，莹咬牙切齿作势要打雯，却是马上绷不住，笑得妩媚动人。

      回到我的小窝里，莹利索的了茶，然后去卫生间洗那些小内衣。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里父亲说院子里的梨树长得很好，过一段天暖，肯定会花繁叶茂。

      莹听不太懂我的家乡话，却凑过来听，等我挂了电话，问我是不是要等花开了带她回去。我点头，莹兴奋的扑上来亲我，自言自语要穿得淑女些。我想起那几条小内裤，于是开始不安分的对莹上下其手。

      莹撅嘴躲避我，让我赶紧去喝茶，铁观音凉了会发涩。

      我喝茶的时候，莹细心的给我擦伤的腿上消了毒贴了创可贴，然后自己去洗澡，顺便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洗了。听着卫生间里莹的轻轻的《卡路里》歌声伴着水流声，我忽然想起了极不喜欢的胡兰成，他和张爱玲的婚书上写的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样的生活，我以前没有想过，静的离开，曾经让我心里空洞好久。现在，莹毫无声息的填满了我的四围，让我不觉中已经离不开她了。

      睡前，我问雯下车时说了什么。莹恶狠狠的说：雯说你刚才和师兄们交谈时太霸气了，让我今晚替她操哭你一回！

      看我要挠她痒痒，才笑着说了实话：雯先说我晚上太拉风了，孔雀开屏一样，让她晚上好好教育教育我。还说千万不要让班里那帮小娘们也来见识我的风采，不然她们会疯狂来抢，要是那样，得让雯先下嘴，不能便宜别人。

      也只有闺蜜能有这么出格的言论吧，我咧嘴笑，莹却毫不留情一巴掌打在我胳膊上，怒吼：看你憧憬的嘴脸！

    .......

      莹趴在我胸口，一只手搂着我脖子，满足的睡着了。

      我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看到那几个小伙子在我以前发的内容下面点了很多赞，尤其是一些打油诗。也有一些是针对莹在我朋友圈里评论的话，比如说我是真渊博不是假斯文等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莹还在酣睡，头发散着，大腿搭在我腰上，一双可爱的小乳房在晨光里，真如荷上清露一样安静一样美。我轻轻抽身起来，去了卫生间回来，莹还是原来姿势。

      我于是小心翼翼的去亲吻那对沉睡的鸽子，不忍心辜负任何一个。莹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叫醒她，睡眼惺松的埋怨我搅她美梦，气急败坏的起来去了卫生间，说回来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