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欧根尼停下了脚步
西诺卜的第欧根尼,那个据说曾让亚历山大靠边站的“疯狗”,那个据说曾留下各种机智言论的流浪汉,那个至今依然被经常当作没来由地鄙视一切权威的经典实例的古代名哲……我们今天的话题就说他。
事情要从爱利亚的芝诺说起,他的“四大悖论”至今依然是哲学文化上的“有趣谈资”,它们直接传导的意思,就是否认运动。——关于这些“悖论”的内容,这里就不作赘述了,因为这是基本确定的,并且又是不难查询到的。
当第欧根尼听闻这种否定运动的说法,据(另一个著名的第欧根尼)说“他便四处走动”。——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这个问题不算难吧?无论是主张实践检验真理,还是笃信事实胜于雄辩,那对于运动的否定显然就是胡说八道!——难道我们不应当为第欧根尼喝个彩吗?假设当时我们自己也在场,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他那样做呢?如果会,那这喝彩就同样是给我们自己的,我们没有必要对自己太过吝啬。
可到这里还不算完,据另一位记述者塞克斯都·恩披里可说,当第欧根尼这样“走来走去”时,他的一个学生对老师表示了满意——我试着想像这学生是否会为老师鼓掌呢?大概会吧。——但是,
第欧根尼停下了脚步,(斥责)说:别人既然用理由来辩争,那就只有用理由去反驳才有效。
故事完了,而问题似乎也来了:既然“走来走去”,为什么又说“只有用理由去反驳才有效”呢?或者反过来:既然“只有用理由去反驳才有效”,又为什么要“走来走去”呢?——对此,任何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独特看法;对所谓“芝诺悖论”也是一样。这里要说的是我的看法,也就是我的学习所得。
首先,当“芝诺悖论”被直接归结为“对运动的否定”时,似乎的确可以用实际的运动加以反驳,因为这不仅在实践中有效,在理论上也不缺乏依据。但是,也许我们应当理智地首先关注一个问题:难道芝诺不知道人可以走来走去吗?如果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的言论还值得你去作任何反驳吗?
在谈论芝诺的第一个证明(或者“悖论”)[二分法]时,黑格尔给我们做了一个分析。简单说,我们既可以表象出时空的连续性,也可以表象出时空的可分性;但这只是抽象表象,所以两者之间的矛盾并未得以表现;而当一个实在的运动把时空的实在性建立起来时,这两者的矛盾也得以实在化了。“芝诺促使人注意的就是这种矛盾”——至少客观上就是这样。
关于“芝诺悖论”,这里只能这样稍带提一下。我们的主要问题是,既然第欧根尼明知道“只有用理由去反驳才有效”,又为什么要“四处走动”或者“走来走去”呢?原因大概就在于他是在和他的学生共同探讨学问吧。——如果按照第欧根尼·拉尔修的记载,说到“他便四处走动”就不再往下说了,那这位被经常以亚历山大大帝为背景来凸显的第欧根尼还有什么可夸耀的呢?
第欧根尼显然明白,芝诺提出的不是一个可以直接实证的问题,因此不能简单采用外在的验证。但是,他似乎是看出了学生的心思,或者他洞察到意识进展的某种规律,所以那“走来走去”就是一个教育过程中的规定环节,他把近在眼前的通常认识首先揭示出来,而当它得到明确认同时,又对它加以否定,以建立起“理由”的意识,也就是关于学问的真正生存方式的意识。
“芝诺悖论”对于科学发展的推动作用,在科学上已经得到公认。而这位在史料上多有轶闻而少有思想的第欧根尼呢?就上面这个故事来看,如果他不嫌委屈,当一名教师应该可以吧——至于他那身行头嘛,就算他们那一派的统一制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