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日记21:大年三十,一路情思!
今年没能赶去上坟,我至今还耿耿于怀。于是,我便无来由地回想起前年大年三十上坟时的一路情思。
那天(2017年1月27日),我匆匆洗漱后,便换上了妈妈的深筒雨靴,提起妈妈早已备好上坟祭祖物品的小篮子,快步地走出门去。
沿着熟悉的小路,我径直向着杨岗山逶迤而去。此时的小村依旧十分静谧与安详,如果不是家家户户都己经张贴出春联,高挂起灯笼的话,似乎还真感觉不出年的氛围。
尽管这些年,村里拆除了不少老屋,建起了不少新楼,但是老旧的房子依旧不少,只是仍然住有人家的,却是越来越少了,还有不少只剩下了断壁残垣,那份昔日的古朴与雅趣,随着深邃的天井与精美的木雕以及甘甜的山泉,一同消失在日益被所谓的现代化覆盖的山村里。
走过,不曾忘过,但是,却很难过,尤其是在看到那位正坐在老房旁边的小木凳上借着炭火暖手的老人时,我更是心里一阵莫名的辛酸。因为这些曾经印象深刻的人们,会在某一天随着老房一起故去,而我,也会在某一天,忘却所有本该铭记的一切。此时的这位老人,似乎也就是我们未来的影子……
转过弯角,斜眼望去,那高坡之上的一排平房便是当年的卫生院,今天的敬老院。当然对于那儿,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曾经在这儿当过院长的戴国平叔叔,他是爸爸的战友,为人处事都如同他的笑脸一般和善,如同他的身躯一般宽宏。记得小的时候,甚至到了初中,无论是否病痛,我都喜欢去那儿玩。戴叔的妻子云娥婶子也是个热心肠,每次都会弄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戴叔的儿子伟与我哥年龄相近,他们是玩伴,我呢,比戴叔的女儿玮琪稍大,于是在没有电视的无聊日子里,我会经常跑到卫生院来,或借看戴叔家的报纸书籍,或和玮琪在门口好几株粗壮梧桐树下的浓荫里聊天说话,做游戏……
如今,树伐了,人走了,多年前的记忆虽依旧在心头搁浅,只是无情的岁月早己将梦境里的小船,侵蚀成了千疮百孔的朽木烂板,既便支起美丽的白帆,也驶不出干涸的港湾。
走上长长的斜坡,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叫红民,一个总是弯着身子,憨憨笑着的长辈。据说,他是随着伯奶奶嫁到这儿来的,论年龄,比已经故去的大伯还大。虽说他是一个苦命的人,但他从不甘于苦难,不仅大伯家的所有事情,他要干,他还经常帮着我们家做事。红民无妻无子,无欲无求,闲来无事,他便用跟我爷爷学来的简单竹艺,做筷子,做锅帚,做衣架……物件虽说粗陋,但却十分好用,可以说,这么多年我们亲戚一家都不愁这些。村里人都知道红民的为人,都愿意来买他的这些物件。
时光流转,如今的红民更见苍老,不仅腰身越发的弯,耳朵越发的聋,说话也越发的小,就连我站在他身前喊他,他也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且直到我擦身而过,他才或有意识地认出我来,回过脸来看我。
生命,其实真的很脆弱,尤其是在这样一种寂寞与孤独中煎熬的生命,更显得悲哀。无力改变什么的我只能一声叹息然后离去,因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有了冥冥中的注定,而你我都只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就像山坡上那一株秋叶凋尽的老树,似乎除了任由风吹雨打,静待枝繁叶茂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自己的人生。
正暗自凄凉间,几声聒噪在我眼前扑棱棱地乱跳起来,我定睛细看,原来是一群麻雀。这些小家伙就像当年调皮的我们,既便是最简单无聊的嬉戏,也能玩出兴致,玩出滋味。只是可惜,我们再也无法回到当年,重拾年少。
轻轻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后,我重新迈开向上的步子,走上已经坏损得不忍目睹的台阶。这条路,我曾经走过多次,如今,却是难得走上一遭了,感觉有些杂阵,无法名状。似乎真是这样,凡事有必然,亦有偶然,就像有光亮的地方未必是出口,但出口处必定有光亮一样。
尽管我求稳不求快地行着,但还是渐渐地觉得腿开始酸胀,气息也急促起来,我只好渐停渐行地往上攀。
通过第一段山路的出口,侧耳便可听见一阵水声悠然传出,这水声时而空灵,犹如莺语,时而厚重,宛若龙吟。前行一会儿,只微微一抬头,便可见一处砌着马头墙的小屋,我知道这是村里的水房所在,而那水声正是从这水房下方深掘入土的蓄水池中传出的,而这蓄水池也必定是刚刚换洗,否则,也断不会传出这般的水声。
行到渐高的空旷处,向前方望去,恬淡的小村静谧地躺在山洼之中。晨阳未升,小村上方飘散着一片又一片的白雾,给人一种神秘的奇幻之感。
空旷处靠左的山坡上种满了茶棵和茶树,那是妈妈辛勤劳作的成果,要知道前些年这里可是遍长杂树的荒林。茶树虽说还很矮小,但依稀可见曾经满树白瓣黄蕊的茶花,因为那叶色深绿的枝头上还残留着秋日绽放的痕迹。
爷爷和大奶奶的坟墓就在这片已经被开垦出来的林子里。大奶奶姓方,名末女,对她我没有一丁点印象,应该在我尚未经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故去。爷爷姓胡,名成根,因为他总喜欢把“不成功”三字挂在嘴边,加入辈分较大,所以村里人便习惯性地称他为“不成公”。虽说我小时候几乎是跟着他长大的,但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其实他几乎都没怎么真正管过我……
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好再去缅怀的。抛开杂念,我虔诚地摆好祭品,斟上白酒。就在我刚燃上纸钱时,叔叔松贵带着他的儿子子龙来了,于是,我们便一起为爷爷敬香。
敬香时,我们聊到了后奶奶,后奶奶姓王,名招娣,葬在离杨岗山有些距离的红薯湾,因为那里山高路陡,几乎每年只有我们家人去祭拜她。
后奶奶是个极好的人,我记得我小时候是随着她长大的,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颇深。读初中时,我不甚懂事,经常做出一些很叛逆的事情,为此,我没少挨爸爸的打,有一次我还被打得通体鳞伤地从山上滚下来,那时,似乎只有后奶奶呵护我,替我擦药,为我煮食……
正因此,无论怎样,只要我在家过年,我都会毫不例外地去祭拜后奶奶。去年,我是一个人去的,记得那次因妈妈少放了香,我便只好借用口袋里的香烟插在坟前,同时自己也点上一根,一边抽一边静默地坐着,临走前,我还不忘在后奶奶的坟前浇上三杯酒水。
今年,子龙执意要与我同去,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去。于是,我带着子龙下五山,过科玉斜,直达红薯湾。红薯湾的低洼里还没被初升的阳光照入,显得更加清冷,尤其是茶棵地里铺满的霜,让人不由得心头倏然一冷。
我顾不得这些,径自轻车熟路地扎进密密的茶棵地,往山上渐渐行去,茶棵叶的霜一枝枝地被我打落,于是,我的身上不一会儿便沾湿一片。
再高陡的山岭,也拦不住攀登的雄心,再艰难的山路,也阻不了前进的脚步。十分钟后,我们终于爬到了后奶奶的坟前,依照礼仪,我们很快便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这一趟山路着实让子龙受了不少苦,我心中暗想:“你若年年来,还会觉得这么累吗?”
终于安全走到了山脚,此时,温暖的阳光业已洒进红著湾,只是还有不少地方未被照到,虽说霜亦有明显消融,但还有不少叶子的边缘处残存着晶莹的霜粒。生命如此短暂,理应更加坚强,哪怕只有一时半刻的脉动,也要尽情展现生命的张力,活力与魅力,不是吗?
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我希望这一路的情思能让我带着欢颜去迎接新年钟声的敲响,去创造新年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