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瑶去北京的头一天傍晚，何东辉约上胡浩楠和郝媛媛，为李梦瑶设宴送行。

小饭馆不大，也就四五张长方形的饭桌，挤挤挨挨地摆在当间。他们点了菜，何东辉让服务员拿一瓶白酒。

胡浩楠说：“算了，大热的天儿！喝点啤酒就行了……”

何东辉不依，说是今天非要一醉方休不可。

胡浩楠见何东辉心情不好，不敢相强，便让服务员拿一瓶白酒，再拿几瓶啤酒，说：“东辉，我们都喝啤酒，你一个人少喝点白酒啊。”

酒菜上来，何东辉站起来，先给其他人每人倒了一杯啤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玻璃杯白酒，也不坐下，就站着说：“来，为了梦瑶到北京之后能大红大紫，干杯！”说着，也不管别人，举手仰脖，一口气就灌下半杯。何东辉还要举杯往下灌时，胡浩楠赶紧站起来按住了他的手，说：“慢慢喝，急啥？我们都还没喝呢！”说着，把何东辉按到了凳子上，站着举杯向李梦瑶和郝媛媛说：“来，东辉喝过了，我们也喝一口！”李梦瑶和郝媛媛便也都站起来喝了一口啤酒。

何东辉笑了，说：“你们这样秀气，哪叫喝酒？简直就是……就是……唉，反正就是喝酒不能这样慢条斯理地喝。豪爽，豪爽你们知道吗？我们要像梁山好汉一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着，又要举杯豪饮。

胡浩楠再次按住何东辉的手，说：“吃菜，吃菜啊！今天为李梦瑶送行，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喝！像你这种喝法，一会儿就醉了。”

“喝酒不醉，那还叫喝酒啊？”何东辉笑了，说，“你们得向我学习！”说着，又要举杯。

李梦瑶看着何东辉，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对胡浩楠说：“他想喝就让他喝吧……”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和何东辉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说：“来，我陪你喝一杯！”

李梦瑶举杯一饮而尽。何东辉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吗！”说着，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胡浩楠和郝媛媛惊异地看着何东辉和李梦瑶碰杯豪饮，见他俩喝尽了杯中酒，竟忘了给他俩添杯。

何东辉仰靠在椅子背上，大笑着喊道：“浩南，给哥哥倒酒啊！”

胡浩楠醒过神来，笑道：“狗屁哥哥！啥时候你成了哥哥了？我大你好几个月呢！”

胡浩楠拿起酒瓶给何东辉倒酒，郝媛媛悄悄说：“少倒点！你看他已经晕乎了！”

胡浩楠听说，便只给何东辉倒了小半杯。

“干嘛？干嘛？！”何东辉大喊道，“你饮鸟儿呢！”说着，自己抓起酒瓶就往杯子里倒。杯满酒溢，顺着桌沿往下流。何东辉的裤子湿了。

“妈的！这酒也欺负我！”何东辉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声，要拿纸巾，一伸手，却又碰翻了胡浩楠的杯子。胡浩楠也被酒水打湿了衣裤。

何东辉也不要纸巾了，倒看着胡浩楠哈哈大笑，说：“这才是兄弟，有难同当啊！”

李梦瑶和郝媛媛赶紧拿了纸巾，给他俩擦拭。

旁边桌上的两个女孩儿投过来反感的一瞥，偏偏被何东辉给看到了。他立刻睁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凶巴巴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喝酒啊？”

吓得两个女孩儿赶紧收回了目光。

“哎呦，这是哪个动物园跑出来的？你上杆儿爬墙地死命表演，还不让人看了？咋了，嫌门票钱少啊？大爷再给添点？”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

几个人吃惊地看过去，见靠近柜台的那桌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小伙子，说话的正是那个瘦子。

“放你娘的狗屁！”何东辉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瘦子骂道，“你才是从动物园跑出来的呢！你们全家都是从动物园跑出来的！”

见何东辉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要站起来斗狠，坐在他两边的胡浩楠和李梦瑶几乎同时站起来，按住了他。

李梦瑶小声劝道：“你少说两句吧！看样子，那俩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瘦子在前，胖子在后，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就凶神恶煞一般冲了过来，嘴里还喊道：“早就他妈的看你不顺眼了！大呼小叫地，在这儿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说着，就把手里的啤酒瓶砸了过来，顺手又抄起了旁边桌上的酒瓶。

一场混战，饭店里桌倒凳翻，一片狼藉。其他的食客见情势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只剩下他们两桌六个人，摔瓶子扔凳子地混战。

警察接到饭店老板的电话赶到时，何东辉已经躺倒在地，满头是血。李梦瑶的新裙子也撕破了，右臂上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顺着白皙的胳膊蜿蜒而下。她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跪在何东辉跟前，抱着他血呼啦啦的脑袋，哭喊着他的名字。何东辉闭着眼，一声不应。

同样衣衫不整的郝媛媛帮着李梦瑶照顾人事不省的何东辉。胡浩楠也顾不得自己脑袋上胳膊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只是大喊大叫地打电话叫救护车。

警察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询问打架经过，作了笔录。说是会根据他们的描述，寻找那一胖一瘦两个人。

李梦瑶日夜守护，精心照顾，何东辉终于脱离了危险。一个多月后出院，回家休养。

何广林和王云虽然心中抱怨李梦瑶，但看到她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儿子，便也无话可说了。他们想着，自己的儿子不成器，若能娶上这样知冷知热会心疼人的媳妇，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经此一事，何东辉倒是很高兴。已经两个多月了，她的同学早就已经走过了，李梦瑶却再也没有提过要去北京的事。也许她从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了呢——这可真是因祸得福的大好事！何东辉心里美滋滋地想。

可是，令何东辉想不到的是，这一天，李梦瑶又提起了去北京的事。

李梦瑶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何东辉，轻言慢语地说：“你已经完全好了。我不能再耽搁了……我想，明天就走……”

“什么？你还要去北京？！”何东辉恰好咬了一口苹果，听李梦瑶这样说，霍地从沙发上直起了腰，几乎不曾噎到，他使劲吞咽下苹果，大叫道，“你还要去？！为什么？”

“我已经荒废这么长时间……听说她们在北京很好……”李梦瑶低了头，小声说。

何东辉颓然地仰倒在沙发上，发狠赌气说：“去吧去吧！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你别生气啊！”李梦瑶挨过去，摇着何东辉的手臂央求着，“我到那看看，不行的话，我就回来……”

“那要是行呢？”何东辉翻身坐起，直问到李梦瑶的脸上。

“如果行，我就多待些日子……等挣够了办舞蹈班的钱，我就回来，好不好？”李梦瑶陪着笑，哄何东辉。

“好个屁！等你挣够了钱，那得猴儿年马月了！你以为北京的钱多得满地都是，就等着你去捡呢？”何东辉冷笑道。

“好东辉，”李梦瑶依旧陪着笑脸，“你就让我去试试吧，要不，我真的不死心！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真的，我发誓！”李梦瑶举起了手，很郑重的样子。

“你别花言巧语地哄我！你一走，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妇，就这么放走了，亏死我了！”

“好了，你乖乖地在这儿吃苹果，看电视。叔叔阿姨快下班了，我得去做饭了……”李梦瑶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何东辉哪有心思看电视？他拿着苹果跟在李梦瑶后边，边啃边絮絮叨叨地继续劝说李梦瑶不要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