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方的冬天里,总是一片光秃秃的灰色。深灰的山,浅灰的树,还有淡淡的灰褐色土地,连时不时扑楞楞飞出来的麻雀都是点点的麻灰色。麦苗虽也蒙着一层灰,总算是给这天地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机,不想却被一场大雪埋了起来,似乎非要等到春风里的日头晒上三天,才愿把这绿色还给人间。
恰逢农历年关,于是,这场雪既有冬来之意,也成了冬去之兆。人们望着村口路两边大片大片的雪白,瑞雪丰年的喜悦从心底滋漫到了脸上。
村口的这条路有两米多宽,从村西头的二妮儿家门口,笔直地延伸到村东头的王顺家门口,向北拐个弯,不出两百米就到了乡镇公交车通行的大马路上。
路虽直,却坑坑洼洼。黄土铺就的路面经不起碾压,日头暴晒时,被踩起的黄土成了细细的面儿,随风飞扬;一场雨过后,换了造型,浅的是脚印,深的是车辙,宽的是汽车,窄的是自行车,大的是人踩的,小的是狗踩的,随着日头凝固。等到下一场雨后,纷纷又换了位置。
其实县政府早有文件,由镇上出资百分之六十,村里出资百分之四十,给每个村把路面硬化成水泥路。可是因为苗庄拿不出那百分之四十的资金,早已批下来的工程被一拖再拖,已经拖了两年多。
苗庄是个小村子,拢共六十多户人家。这几年,年轻人几乎都进了城,定居的,打工的,留在村里的百十来口人,大多都是老人,眷恋着这片黄土地,舍不得老屋的砖瓦小院,实则是不适应城市的生活,待惯了菜园子和庄稼地的老农民们觉得,城里的啥东西都贵得要命,城里的日子真是无聊。
前些年老吴头儿去城里住过,才几天就憋屈地不行,闹着要回,留下老伴儿一个人照顾孙子。回来了当然是自由的,每天晨起去地里溜达一圈,回来在院里的菜园子踅摸半天,吃了晌饭眯一觉,醒来踱步到村头的老槐树下看看那几个老头下棋聊天,偶尔还能上手来两盘,身边没了老婆子的唠唠叨叨,日子惬意得很。
不过,自由的日子过久了,总有些孤独。所以老吴头儿盼着过年,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会带着孩子回来给他拜年,老婆子也会回来给他过生日,被簇拥着吹蜡烛的时候,老吴头儿总感觉自己还是这个大家庭里的权威,他觉得很满足。
2.
今年正月初一,是老吴头儿七十岁的大寿。老吴头儿摔倒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他起了个大早,如往常一样,去地里溜达了一大圈,回来站在王顺家门口拐弯的地方向大马路上伸着脖子眯眼儿望,没人,也没车,他伸手摸索着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瞄了一眼,才刚过八点。又抬头看了一眼路口,把手机塞回衣兜里,转身往回走。时间还太早,儿子、女儿们不可能这么早到。
前几天儿子就打电话来,说二十九能到家,可是没说几点。
老吴头儿第二次走到村口张望时,天已大亮。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满把地抓着各色花样的炮仗,手指冻得通红,不住地吸溜鼻涕,却争抢着要点炮仗。地上四散着大红色的炮仗纸皮,沾了开始慢慢融化的雪,染出一滩一滩的红色的水,看着有些渗人。
老吴头儿缓着步子,小心地避开路上坑洼处没融化的冰碴子,往前挪了一段,离小孩子远了一些。这些小孩子太皮了,总爱捣鬼。刚才王顺的儿子点了个炮仗,就打算扔进那个最矮的女孩子帽兜里,小女孩儿吓得吱哇乱叫着转着圈儿躲,刚好路过的老吴头儿看见了,吼了一声,那小子手一抖把炮仗扔地上了,“啪”地一声在他脚边响了,他吓了一跳,惹得别的小孩子哈哈大笑。那小子觉得丢了脸,一抬头瞪着老吴头儿翻了个白眼儿,嫌他多管闲事。
“ 老吴,你干啥呢?我看你这一早上都转两回了。”迎面碰上王顺他爹王福生,疑惑地跟他打招呼。
老吴头儿“嘿嘿”笑了两声,掩饰不了喜悦:“我儿子、孙子今儿回来,我接接他们。”
“我就说,你这闲转悠呢咋还这么高兴呢!”和王福生同行的老刘故意逗得老吴头儿又“嘿嘿”一乐。
“ 年货都备好了?”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了……”老吴头儿笑得一脸褶子,回着话,脚下不耽搁地往前腾挪。
错身没几步,就听到王福生跟老刘嘀咕“ 这老头儿啊……”
老吴头儿驻了步子,侧身支棱起耳朵,抬头向路口张望着,又貌似不经意地斜眼儿向后瞟了一眼。路口还是没车,耳朵里也是一阵含糊,什么都没听着,不免有些失望地皱着眉。
干脆就在这等吧,不知道儿子他们啥时候能到?刚才王福生是不是在跟老刘说我呢?他俩说我啥?怎么能背后嚼人舌根子!我还比他俩大呢!不知道尊重人吗……
“小心啊!小心——”
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一条两尺来长的黄狗撕声尖叫着,追着自己尾巴转着圈儿,狂乱地冲了过来。老吴听到声,刚一回头,黄狗一头撞到他腿上,“噼噼啪啪”的炮仗声就在脚边响起,他被这么一撞,一惊吓,脚底下乱了分寸,顺着没融化的冰碴子滑了一跤,来不及稳住身子,摔在路边一条汽车轮胎碾过的深槽上。
王福生和老刘一路小跑过来,连声问:“没事吧?老吴你没事吧?摔哪儿啦?”后面跟着两个大点儿的男孩子,更远处几个小孩子站在原地往这边看。
老吴躺在地上,感觉右腿有点疼,可能是硌在那个深槽沿儿上了。王福生赶忙扶向老吴的左胳膊,可就在双手要挨着老吴棉衣时,他忽然把手收回去了。老吴伸出的左手落了空,不解地看着王福生。已经站在他右侧的老刘,也一脸不解地看着王福生。
“老吴,不是我多想啊,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摔一跤没深没浅的,万一……万一……”王福生半勾着身子,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什么。
另一边的老刘却听明白了,垂手站直了身子,补充道:“万一我俩扶你起来,你讹上我俩咋办?电视上说,现在这种事情可多了。”
老吴感觉血都要涌到脑门上了,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他努力抬起上身,顾不得扯到了右腿的疼痛,气愤地冲老刘吼:“我是那样的人吗?!”又扭头冲着王福生大吼:“ 王福生!我吴国富是那样的人吗?!”
王福生和老刘有些尴尬,两人一对眼儿,王福生脑子转得快,连忙安抚:“老吴,你先别生气,我看你这中气十足的,应该没事啊,呵呵……”可是安抚归安抚,还是不愿伸手扶老吴起来。
突然一声喇叭响,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了跟前,一个汉子推开驾驶座车门就问:“这是咋了?”
三人都认识汉子,是村里老支书严为民的儿子严丰。
“你吴叔摔了一跤,起不来了。”老刘给严丰答话。
“那赶紧送医院啊。”说着,严丰走到跟前伸手就要去扶老吴。
王福生伸手挡了一下严丰的胳膊,“严丰,你不先问一下你吴叔咋摔倒的?”边说边向严丰使了个眼色。
“啊?咋摔倒的?”严丰愣了一下,没明白王福生啥意思,又扭头看着老吴。老吴瞪了一眼此时没敢看他的王福生,大着嗓门喊道:“被狗撞倒的!跟你们谁都不相干!”
严丰更不明白了,“被狗撞倒的?!那不管咋样,得先上医院看看。”说完就托腰扶起老吴,王福生只得帮忙搭把手,老刘见状也赶忙护着,三人一起把老吴扶上车后座。
王福生看着严丰的车屁股冒着尾气一路走远,不由感叹了一句:“严丰是个老实娃呀。”
3.
严丰坐在桃林路派出所的办案区,拧着眉毛,耷拉着脑袋。他还没缓过神来呢。
早上他送吴国富到医院,先垫钱办手续做了各项检查,吴国富一路感谢,夸他是个好人,谢得严丰都不好意思了。没成想,听到医生说他右腿骨折,手术费用得两万块,吴国富一把抓住严丰的手喊道:“严丰啊,你可不能不管吴叔啊,你得负责啊!”刚巧吴国富的儿子赶到医院,听闻严丰有责任,便扯着严丰的衣服不让走。严丰申辩自己是看到他摔倒,好心送他到医院,当时有人在场。吴国富张口反问:“那别人怎么不好心呢?就你好心?”严丰一下子张口结舌,七尺的汉子硬生生憋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报警。
此刻他摸着脑袋才想明白王福生和老刘的迟疑,也开始明白王福生为啥给他使眼色。
“严丰,你说说到底咋回事?”王所长递给他一杯茶,在对面坐下来。
“唉,好人难当啊!”严丰长呼一口气,感叹道。向王所长讲了事情的经过,王所长立即派人接了王福生和老刘到所里,两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经过,三人说法一致。事情已然明朗,吴国富摔倒这事儿,与严丰无关。
王所长突然问道:“那条黄狗,是谁家的?”
三个人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王所长会问这个。王福生想了一下,回道:“可能是常勇家的,有点儿像。”
“那你俩有没有看到,是哪个小孩儿把鞭炮绑在狗尾巴上的?”
严丰扭头看着王福生和老刘,王福生赶忙答话:“没看到,没看到。那会儿我俩光顾着说话了。”说完右手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老刘瞄了王福生一眼,向王所长摇摇头。
王所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笑着说:“好,那就先这样,你们今天先回去吧。严丰,老吴那边,我会处理的,到时候你配合一下就行。”大过年的,摊上这么个事儿,严丰心里觉得膈应,却也只能答应着。三人一起出了桃林派出所的院子。
4.
正月初一,天还没开始亮,苗庄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家家户户门口都是大红灯笼和对联儿,满地的红色炮仗皮像是大红地毯一般洋溢着喜气。
严丰媳妇儿把饺子刚端上桌,就听见院子里“吱咛吱咛”的声音由远及近。老严推开门,只见吴松推着他爸吴国富一脸不情愿地走进来,轮椅可能有些旧了,转一圈就“吱咛”一声,吴国富闭眼靠着轮椅后背,一脸的痛容,后面跟着他老伴儿常云侠,一副随时就要撒泼的架势。
“老吴,你这是咋了?”支书老严不明白怎么回事,忙问。
“你还不知道咋了!问问你儿子咋了!”常云侠直接呛了老严一句,赶上来推开站在门口的老严,就要往屋里走。
严丰早就听见了动静,他在里屋给王所长打了电话就赶紧出来了。前天回来他就没提这事儿,怕大过年的让家里人跟着闹心,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不要脸的闹上门来,顿时火气往脑门儿上窜。
“问我啥!他摔倒了,我好心送他去医院,你们倒好,反过来倒打一耙!你们昧不昧良心啊!”严丰冲到常云侠面前,眼睛却狠狠地盯着后面的吴国富,吴国富依旧闭眼不语,脸上看似乎比刚才更痛苦了。“而且,当时福生叔和刘叔也在,都看到吴叔是被狗撞倒的!”严丰不忿地补充道。
“王福生说看到就看到了?我还看到就是你撞的呢!”常云侠开始胡搅蛮缠,一屁股坐在门口的脚垫上,扯着哭腔放声大嚎:“堂堂支书的儿子撞了人不管啊!老头子这腿要是残了我可咋办啊!没天理啦!”
吴松在旁边扶着他爸的轮椅,囧地不知如何是好,轻声喊了两声“妈”,示意她起来,常云侠装作没听到,依然边哭边喊。
这哭声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太乍耳了,没几分钟严家院子里就围了不少人,还有人端着饭碗来看热闹,甚至有小孩子蹲在地上从满地大红色炮仗皮里找遗漏的炮仗,找到了就欢喜地装进口袋里。
老严一直没说话,神情冷静,这会儿看到王福生也挤进院儿里来,就对他说:“福生,你说说咋回事?”
王福生当着众人面又讲了一遍事情经过。老严听完看了儿子一眼,严丰眼圈儿都红了,脸上尽是懊悔。他又回过头看一眼闭着眼的吴国富,低头问坐在地上的常云侠:“你都听见了?那你说说你们想咋办?”
“要是王福生说的能算,那我家老头子说的为啥不能算!我不管,反正我家老头子这腿得花大钱,你们严家不能不管!”
众人一阵唏嘘。村里有名儿的快嘴杨爱莲没忍住调笑道:“ 云侠,你咋不找那条狗去要钱呢?是不是因为狗是常勇家的,你闹不过你弟媳妇儿啊?”众人哄笑,常勇混在人群中一阵脸红,低着头悄悄退出了人群。
常云侠被这调侃臊了脸,破口回道:“关你屁事!”
这时,老严拍了一下严丰的背,说:“去把你刘叔也叫来,一块说说当时的情况,那条狗为啥会撞到你吴叔。”
话音刚落,王福生拍拍身边小孙子的头:“看你脏的,快,回家让你妈给你洗把脸。”
“ 一把年纪干那种丑事,还有脸到别人家闹……”严丰还没走出院子,人群里传出一句声音不小的嘀咕,众人都听到了。
常云侠一骨碌爬起来,喊道:“谁说的?站出来!我干啥丑事了?干啥丑事了!”
吴松上前拉了常云侠一把,说:“妈,咱先回去吧。”却被他妈甩开了。
只见人群慢慢分出一条空隙,张桂芳一步一步走到王福生身边,望着常云侠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家老吴欺负二妮儿傻,搞大人家女娃肚子的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语气里尽是轻蔑。
人群里像被投了颗炸弹,一下子沸了,人们开始四下议论纷纷。王福生使劲儿抓着自家媳妇的胳膊,意思是让她别说了。
常云侠没想到张桂芳会这么说,一下子有点蒙,反应过来就扑着要冲上去动手,嘴里尖叫着:“你放屁!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被吴松拦腰抱住了。
吴松满脸通红,拧着眉毛对张桂芳说:“芳姨,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
“你不信可以问你爸呀!”张桂芳撇了吴国富一眼,回嘴道。
吴松此刻回头,看到父亲睁开了眼睛,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褶子都在颤抖,却避开他的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他一下子红了眼圈儿,整张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松开抱在母亲腰上的手,使劲儿搓了搓,低着头扭身往外走去。
常云侠一看儿子走了,又要扑上去打张桂芳,被一个冲进来的小警察一把拉住了。王所长阔步走到人群中间,先对吴国富说:“不是跟你说了,事情过两天给你处理吗?”吴国富看一眼常云侠,不说话。
王所长说完,又看向张桂芳:“二妮儿的事,你咋知道的?”
张桂芳没了刚才的痛快劲儿,支吾了半天,说:“……是爱莲给我说的……”
“我啥时候给你说过这话!明明是你告诉我这事儿的啊!”杨爱莲一听张桂芳把事儿推给了自个儿,赶忙推了回去。
王所长回头看了杨爱莲一眼,给小警察使了个眼色,说:“都先带回去谈个话吧。”
5.
王所长有点头疼,原本打算把老吴的事推后几天再处理,没想到又引出了二妮儿的事。答应女儿大年初一陪她去看电影的事泡汤了不说,关键是审了一个多小时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二妮儿是村西头张老婆子的外孙女,因为想要个儿子,女婿要把孩子送人,女儿舍不得,又没办法,干脆把孩子留给母亲作伴儿。二妮儿长到五岁多时,张老婆子才发现孩子有点傻,说话一直说不利索。五年前,不知怎么的,二妮儿的肚子慢慢就大了,带到医院一检查——已经怀孕六个月了。那时候二妮儿才十三岁啊,可是问了几次,二妮儿也说不清孩子是谁的,张老婆子哭着诅咒那个作孽的人。为了二妮儿的身体,只能把孩子生了下来,现在小曾外孙已经四岁多了,活泼健康,整天逗得张老婆子和二妮儿乐呵呵的。
王所长五年前接触过这个案子,可是因为二妮儿说不清情况,又没有任何线索,案件只能暂时搁置。
张桂芳和杨爱莲是指望不上了,尽是妇女之间乱传的闲话,说不清最初的源头在哪里,说到底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审吴国富的两个警察耐性都快磨没了,可那老头儿一句话不说。
王所长挠着头皮儿走进讯问室,拍拍小杨的肩膀,说:“ 实在不说就算了,人年龄大了,又刚做完手术,让先休息一会儿吧。对了,提取毛发,跟孩子做个DNA对比。”说完就出去了。
没想到,午饭的时候小杨来汇报,去提取毛发时,吴国富不愿配合,可是等他们把头发剪下来以后,吴国富忽然就主动承认了。
五年前,有一次他在地里干活时遇到二妮儿,遂起了歹念,用一块钱骗二妮儿与他发生了关系。
做完笔录和视频资料,王所长让小杨和小李送吴国富回了医院,只等DNA结果出来再采取措施。
当天下午,常云侠拎了一包东西到病房里,身后跟着八岁的孙子,一见到老吴头儿就甜甜地喊:“爷爷,爷爷,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蛋糕,可好吃啦!”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老吴头儿咧了一下嘴,摸摸孙子的头,说“乖”,却终是没能笑出来。
常云侠没好气地对他说:“ 你慢慢养着吧,儿子和闺女给你请了个护工,我明儿就跟他们回去了。”说完就拉着孙子的手,出了病房。老吴头儿看着他们走远,说不出一句话,抽出手抹了一把眼睛,扭脸儿看着窗外。
6.
正月十四这天,王所长派小杨去省城取鉴定报告。直到下午两点小杨才回来,敲了门走进来,王所长坐着没动,笑着问小杨:“这回没问题了吧?”
小杨没笑,把档案袋递过去,一脸严肃地说:“您看吧。”王所长看了看档案袋,又看看小杨的脸,疑惑地打开档案袋。
“怎么会这样!”王所长笑不出来了。相似度0.00%——这意味着二妮儿的孩子不是吴国富的,那是谁的……王所长不敢想。
“所长,那吴国富怎么办?”半晌,小杨才呐呐地发问。
王所长挠着头皮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出声儿,“……还能怎么办……总不能靠单人口供抓人吧?唉……”语气里尽是无奈。
正月十五元宵节,太阳还没落山,就有小孩子挑着灯笼在巷子里转悠,一阵“噼里啪啦”,连着一阵“噼里啪啦”,月亮悄悄爬上来时,远处开始不断有烟花在天幕上散开,斑斓炫丽,炸出一树树火树银花。
苗庄的通村路上,一辆出租车慢慢驶来,开进南边的一条小巷里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帮年轻男子把一个老人背进屋里安置好。男子谦笑着对老人说:“吴叔,您好好休息,今天元宵节,我回家住一晚,明天就来陪您。”
没多久,出租车又驶出了苗庄,颠簸在洒满月光的小路上。远处的烟花,不断地点亮着夜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