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候果真帮我搞到了女孩宿舍的电话。我试着拨通了一次,只是对方刚拿起电话,我就一声不吭的挂掉了。我只想验证下电话能不能打通,接电话的是不是女生。
能打通,是女生。
为什么不说话?智慧的我是这么想的:直接给她打电话,有些冒失,万一她对我没意思,岂不是自讨没趣?她若有意,应该会回个电话的。
于是每到晚上十点,我就会准时坐在床头,望着那搁在桌子上的电话机,等待它猝然响起的一刻。
但是没有。一直等到五一长假结束,她也没有打来电话。不仅如此,她像从人家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太绝了,我刚跟踪了她,她就不来辅导班上课了;我刚递了“情书”,她就不来食堂吃饭了。要是这两个因果关系成立,那她对我的印象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差,觉得恶心都有可能。
我心里好像失落了什么。日复一日,我一边思考着两个因果关系成立的可能性,一边按部就班的起床、听课、自习、睡觉,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定时定点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走在校园里,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落在扎有马尾的女孩的左耳上;回到宿舍,则对着死了一般的电话机,怅然若失。
终于有一天,我顿悟了,就像苹果砸在牛顿脑袋上一样,充满着偶然性,只不过牛顿想到的是万有引力,而我想到的是“她不可能打电话”这个事实,就算等上一百年她也不可能打的事实。
她不打,那就只能我打了。
周六晚上,趁宿舍无人,我把门锁死,回头坐在桌前。觉得眼镜有点脏,便摘下来擦了擦,架回鼻梁上。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拿起电话,清了清嗓子,吞了口吐沫,然后按下了那个号码。
说实话,我这一辈子从未如此紧张过,紧张的心里直抽抽,身体像烂泥一样虚弱无力。在长长的嘟嘟声中,我不由的怀念起之前的恶作剧——趁对方刚拿起电话时挂掉,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快乐无忧啊,仿佛回到了童年。要不,再重复一次?不过这念头只是像打火石一样在脑海中闪了一下——临阵脱逃,实在有损男人的尊严。我又寄希望于客观因素,比如对面无人接听,好让我松一口气,就像断头台上的犯人,都祈祷监斩官陷入冥想,忘记喊“行刑”……
正胡思乱想着,“嘟”声戛然而止,一声“喂”,惊得我那颗悬在嗓子眼已久的心差点掉到话筒上。我猛的立起身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请问XX在吗?”
“我就是,请问您哪位?”一个美妙而又无比干脆的女声。
完蛋了,真是她。
本来我打算说“你猜”,然后等她回答“我猜呀,你是坏蛋”,可不知怎么着,没敢。大概也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回答。
“我是那个,那个在一二食堂,给你送信的男生,还记得吧?”我老老实实的说,有点结巴。
没有回声。
为了不冷场,我继续说:“就是穿着件迷彩服,军训时穿的……那种,戴着个眼镜……当时你跟一个女生在一起,在吃面条……还记得吧?”
“你有什么事吗?”她冷冷的问。
听筒里腾地冒出一股寒气,扑了我一脸。
我的心凉了半截,硬着头皮说:“嗯……我是想……交个朋友……你别误会,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没其他意思……只是,交个朋友……噢对了,我还留了电话,你怎么没给我打呀?”
由于紧张,我结巴的厉害,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怕说不清楚,怕对方误解,还要表明自己是个正直的人,如此翻来覆去,最后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想要表达什么了。
她一声不响的听我讲完,冷冷的说:“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泥带水,像是在回答“1+1=?”的问题。语气里似乎还有显耀的成份,言下之意:“小样的,你来晚了。”
闻听此言,我连结巴的语言功能都丧失了,大脑一片空白。
四到五秒的沉默。
“还有其他事没?”
“没……没了。”
“咔!”电话无情的挂掉。
——
伴随着那声“咔”,我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还没等掉回胸腔,就“啪”的一声,碎了……
如此决绝的拒绝,简直闻所未闻,加上我本来就是一颗玻璃心,能不碎?她甚至连“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这种问题都没问一问,就把我脖子抹了。像这种问都不问就下死手的冷血女人,绝对适合当杀手,而且是皮脸、杰森、弗莱迪那种。
电话挂掉的余音在我脑海中渐渐消失后,我想起刚才的对话,结巴成那样,丢脸呀!想想自己那封玩世不恭的信,想想那时表现出的自信和洒脱,这下好了,一打电话,全露馅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诚诚恳恳的写,或者不写。不管怎么说,以后再也不会去写什么费力不讨好的情书了,耗了我整整两昼夜。睡觉时虽然没写,可脑子也没闲着,一直在构思。十几页,纯手工,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说不定她会拿着我那厚厚的一沓子信纸在她同学面前显耀:“看吧,有男生给我写情书,还自以为是的写了这么多,真是个傻帽……”那情景让我羞愤欲死,恨不得扒条地缝钻进去,哪怕像鸵鸟一样仅仅埋下一个头。幸亏舍友们不在,否则遭此惨败,以后哪怕被他们瞧上一眼,都会觉得怪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我把QQ送给了大头,此后一心一意的看书学习。
没有了QQ,也就失去了寻找异性的通道,对我来说可谓是一次“壮举”,就像东方不败为练葵花宝典把自己阉割了一样。过去我经常聊QQ,期初是为了练习打字,刚接触计算机,发现竟然还有盲打这种深奥的技能,无论怎么尝试都做不到。后来有同学推荐我去聊QQ,并且送了我一个,然后我就天南海北的找女孩聊,反来复去“你叫什么”,“来自哪里”,“在哪个学校”,“大几了”,“学什么专业”,对方突然来一句“你查户口啊”,然后对话便戛然而止。
当然也有共同话题的。当时我QQ上有个聊得比较好的学日语的重庆女孩,还彼此写过信邮过照片。我们都看过《星之金币》,所以一开始就有话题可聊。讨论大家都喜欢的小彩,讨论秀一和拓巳谁更好。她纠正我是“拓巳”而非“拓己”,告诉我第二部的剧情和结局,在信里教我“我爱你”“小彩”“谢谢你”的日语发音。我帮她申请新浪邮箱,教她如何使用如何改密码,教育她“秀一”这种男人才是你们应该选择的。后来互寄照片,她收到我的但我没收到她的,于是我觉得她骗了我,而且很坚定的认为是她不满意我的长相才不给我寄照片的,于是在QQ上吵了一架。我向她索要自己的照片,她说从来没见过我这种小心眼的男生,比女生还小心眼。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小心眼,尤其是女生说我小心眼,便愤然下线。几天后,她破天荒的打来电话,怯生生的问:“你真的想要回你的照片呀?”全然没有网上吵架的态势,反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你若想要的话就留着吧!”她呵呵笑道:“我就说嘛,你没那么小气。”末了,她说她真的给我寄照片了,可能在邮局耽搁了。一周后,我收到了她那封姗姗来迟的信,里面有两张照片,一张短发,一张梳着两条长长的马尾巴,是个圆脸大眼睛的美女。惭愧之余,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美女。”她毫不谦虚的说:“那是,要知道照片是我减肥之前拍的。”然后问我:“你还要你的照片不?”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不要了。”
送QQ时我没有任何犹豫,一方面是因为我所有的自信被彻底摧毁,失去了聊天的欲望。另一方面我觉得网上那女孩离我十万八千里,这样聊下去也没什么结果。QQ送出后,她只跟大头聊了几句有关我的情况,并没有打电话问候一下。如此看来,她也没把我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