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F】
海洋：
愿与君看遍河山，一生追随！
——深爱你的凡
海洋看着小凡写给他的信，眼泪湿润了眼角，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那封信他裁成很小的便签，放在衣服口袋，脚步轻盈地走出营地，跟战友们坐上去往缅甸的飞机。
飞机缓缓起飞，雄赳赳，气昂昂，像一个勇敢的战士，冲上云霄。
一场腥风血雨过后，雨过天晴，飞机重回祖国大地，回来的还是那几位战士，一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海洋走下飞机，深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在战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部队宿舍。
静静的宿舍里，海洋看着每张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被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水杯和脸盆，当目光落到桌子上，是一个牛皮纸袋子和里面装着的调函。
海洋右手扶着身旁的桌子，艰难地坐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打开袋子，一字一句地读着这封庄重又严肃的文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在缅甸的一次缉毒任务中，海洋的双腿中了子弹，如今子弹取出来了，但两只腿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训练。因为在任务中的突出表现，他被授予二等军功章，调到了政治工作部。
月亮慢慢爬上半山腰，海洋看着窗外黑漆漆的训练跑道，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风吹过密密丛丛的树叶，沙沙地响声吵醒了草丛的蟋蟀，整晚不睡。海洋手里攥着当年小凡写给他的那封信，低声唱起了他们曾一起唱过的那首《天黑黑》：“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我忘记，还有这样的歌……”
三年没联系，不知道小凡是否还在等着他，月亮的光忽明忽暗，似乎在躲藏目光，不敢正视海洋的双眼。凌晨三点，海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嘟——嘟——”，没人回应。
“小凡，自私的何尝只有你嘴里的诗人，还有我……”
海洋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似乎又看到了西藏的雪山，那些他曾走过的雪地，留下的深深的脚印，是不是还在那里……眼泪湿透枕头，这种热热的、湿湿的感觉，好像那年夏天跑过50公里的感觉，从头到脚都湿透……
手机突然响起，海洋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表，只有凌晨四点，难道是……他拿过手机，看着这个熟悉的号码，却不敢接起电话。他后悔打了这个电话，在他的心里，对小凡的记忆只有那一行字和三年前的点滴回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海洋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
“喂，是你吗？”电话那边传来颤微、几近哽咽的声音。
“你是谁？”海洋皱起眉头，手颤抖着。
“你是于海洋吗？你刚刚给我打……”
“我是于海洋，小凡，我是海洋，是我……”于海洋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情感，眼泪汹涌而出，紧紧抓着电话，手里出了好多汗。
“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凡在电话那头放声大哭，哭了好久，好久，电话就这样放着，好久，好久。
“小凡，你还好吗？这几年你都怎么过的？”
“前年我跟父母闹翻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四川。之前那个出租屋不能住人了，有好多老鼠，我害怕，就贷款买了一个二手的小公寓。每天一边还贷款，一边工作，最近父母也不再逼迫我了，我们和解了，想让我回家住。你呢？今天不用训练吗？怎么能打来电话？”
“我准备退伍回去，本来给我安排了这边政治部的工作，你知道的，我过不惯，想回去到派出所谋个差事。”海洋擦擦脸上的泪，手依然颤抖着。
“我们一起回郑州吧！”
“好，给我个地址，我去接你。”
终于见面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平静。
几年不见，海洋身子板更结实了，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一看就吃了不少的苦。小凡比之前瘦了好多，原来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但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依然明亮。
海洋的双腿还未痊愈，但可以正常走路了，他们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讲述着这几年发生的趣事，气氛变得轻松、浪漫起来。
正聊到开心处，海洋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凡，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也有一丝丝的暧昧。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揽住她的腰，双唇慢慢凑到小凡红彤彤的侧脸……
终于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很快组建了幸福的家庭，有了一个可爱聪明的小宝宝。
步入新生活的小凡和海洋，拥有了所有家庭都有的点点滴滴，爱和温暖笼罩着这个小家，似乎一切风平浪静，却处处埋藏着伏笔……
刚刚步入生活正轨的小凡经济条件并不好，除去房贷和孩子的奶粉钱两人几乎总是“月光”。当然，钱不是问题，也不会成为两个人最大的矛盾点，问题是两个人不知不觉中的观念的变化。
“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我必须要换工作了，在这里待一辈子我就废了！”
“一个女人还要做什么工作啊，挑挑拣拣的，在这里多安稳，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无忧无虑的，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
“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啊！你之前当兵，有你自己的想法，让你去政治处非要来派出所，你忘了为什么了吗？”
“我的事情你不懂，不要跟我比！我为这个家，为了让你和孩子舒舒服服过日子，我有过一句怨言吗！”
“好，女人就该一辈子围着男人和孩子转！以后我的事你不许管，我要有我的自由！”
“随便！爱干嘛干嘛！”
两个人常常因为这样的问题吵架，每次都会陷入长长的冷战，有时一个周，有时一个月，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淡薄。
小凡是个有想法的女孩，当年对感情忠贞不渝，对认定的事绝不回头的她，如今却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距离总会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才发现这完全是两个世界。有时为了委曲求全，他们一再隐忍，尽量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庭，可当埋藏在心底的炸弹被无意间点燃，两个人谁也不想挽回，从此一别两宽……
海洋的车缓缓停在楼下，车灯熄灭，车窗摇到一半，一圈烟圈从车窗飘出来。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从车上走出来，消失在对面的别墅里。
小凡拎着沉甸甸的菜，站在车后，看到海洋下车，她赶紧转身，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心里却如排山倒海，汗毛从脚底到头顶在疯狂地挣扎着。
“小凡，小凡！”海洋跑过来拉住小凡的手，“别误会，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便衣警察……。”
“擦擦你脸上的口红吧！”小凡冷冰冰地走进小区，关上防盗门，两腿瘫软地滑倒在冰凉的地上。
海洋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回到家，两人一句话不说，默默地坐在客厅。
“周一民政局见吧！”小凡叹了一口气，抱起孩子，稳稳地走出家门。几天后，一张红色的本本换成了绿色，两人从此成为陌路。
有些缘分看似美好，却暗涛汹涌；有些缘分看似无理，却最岁月绵长。重获单身的小凡带着孩子来到家乡，应聘了一所乡村学校，跟母亲一起生活。
一切从这里开始，又要从这里重新出发。当年母亲为小凡介绍的男孩兜兜转转也回到这里，不是为了小凡，仅仅因为对支教事业的执着和热爱，而这点，却与小凡不谋而合。
真正的缘分，总是来的这样轻描淡写，意料之外。不曾想，有心的等待会换来一场闹剧，无心的感情交换，迎来的却是天长地久。
几个月的书信传递，几个月的心灵相犀，小凡和他终于成为灵魂伴侣，喜结连理。
说来有点巧，那年于海洋去部队，他刚好跟小凡去了同一所学校，那时，这个默默无闻的文科生，除了钻研书本，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曾有过恋爱。那些年，小凡永远是他梦中女神的模样，但经过多年打磨，他早已不再幻想，却被缘分的红绳牵到一起。
“因为最后是你，一切过往都不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