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上的桎梏有些不适,眼睛的酸涩感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肚子上的手掌温暖有力,紧贴着她的小腹,她不知怎么有些恐慌。她微微调头看身旁那人,和衣睡在她旁边,睡颜依旧温和从容。她嘴角有些苦涩的扬了扬。
不想他却醒了,正对上她的眼。手掌在她的小腹上摩挲着。她因为紧张而收缩起了腹。往旁边挪过去,他手上却用力,把她拉了回来,和他紧贴着。呼吸打在她的耳边,很清楚,清楚到她有些思考迟缓起来。
“你就不怨我,不恨我?”他声音沉沉,让她像在做梦,她摇头。
“一点也不怪我?”他又继续问,手依然在她小腹上。杳生已经有些察觉,估计是这人知道了什么,却又不确定。她还是摇头。
“说话,真的不怪我?”他语气里有些无奈。
“怪你什么?”她的声音真难听,像粗糙的木板互相摩擦一样。
小腹上的手停顿了一下,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不用怜悯或者同情我,当初一早你就说的很清楚,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知道,我怪你什么?!”她冷静又理智的样子,却让他心里不舒服。
“都已经过去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过去了,你不用可怜我。”她说完拿掉他的手,起身。
“你和戴顾宇不是亲身兄妹?”他也支起身,脱口就问道。
“不是。”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没想到她回答的那么快那么坦然,竟罕见的愣住了。
“我是被姥姥捡回来的。”她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她在贪恋,贪恋和他相处的时间。
“不知道,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吗?”他纵容了自己的反常。
“不知道,知道又怎么样呢?一出生就被抛弃,不是不想要我,就是迫不得已,与其希翼着他们在这些年里在想着我,找我,为我的生活担忧,我反而希望他们就认为我已经死了。从新开始生活。”她的表情很自然,不像是在逞强,但反而让他说不出口的怜惜。
“借住了你的房子,我会算租金给你的,我尽快的把东西搬出去,谢谢你这些年没有卖掉它,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感谢你。”她知道他的反常,可是,他不该因为她而反常,这样,会让她更舍不得,不爱他。她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该走了,不要留恋了,总要和他分别的,多留一秒就会更舍不得了。
“为什么不回戴家。”他看清楚她眼里的挣扎,犹豫,不舍,可是看不清自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是为了什么。
她想继续坦然的像之前那样回答他,可是,她耳边还回荡着,那个曾经虽然因为丈夫不忠,性情十分古怪,几乎没给孩子多少笑容,但没有亏待过她一天的妇人,在杳生刚失去一个孩子的时候,在病床前,那么决绝的说,“杳生,我从小教你礼义廉耻,自尊自爱,原以为你能平安顺遂的长大。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从小总是责罚你,偏袒自己的儿子,你这样来惩罚妈妈。你哪里懂,哪里懂。”那个不再年轻的女人,在她脸上的手还是那么温柔,却说出那么冰冷的话,“我们母女缘分尽了,你不要怪妈妈,你以后会明白。”
“因为,那里,不是我的家了。”在一室亮光里,她温柔的笑着说。他的心却因为这故作坚强的笑,强烈的跳动了一下。
“这房子留给你,你不用搬出去。”他站在她面前,杳生不得不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却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是怜悯你,或者可怜你,我没有那么多的善心用不完。”他怕她误会,又加了一句。
杳生和他之间距离很近,那个人身上的烟味混着他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让她更加失神。
“我可买不下来这个房子。”她自嘲道。
“杳生,我不是一个喜欢在感情上费时间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被感情束缚的人,我对身边的女人好,只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善待女性,我对你,已经超出了我的教养,这让我很不适,也让我很恐慌。这房子给你,是因为我不该让你有我的孩子,这是我的责任,我想补偿你。”他说出自己的心声。
“当时男欢女爱,心甘情愿,你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这些年住在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不应该,我知道,你身在那种家庭,以后是要身居高位的,不能感情用事,我知道。”她努力的保持笑容,想让他记住自己最好的样子。
“你不用说了,来抱抱我,我要走了。”她张开双手,笑的明媚肆意,眼里的璀璨盖过室外的艳艳暖阳。
“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把我看作你生命里所有途经的女人一样,你不要为我改变方向,你是要光芒万丈的,而我,不该阻拦你的光芒。
“妈,这些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她,没有一点后悔?”戴顾宇双眼里全是血丝,跪在戴母面前。
“身在这种家里,凭感情用事的话,现在你叫妈的人就不是我了。你怎么就不懂,和她断绝关系,于她于我们都是最好的,她在这种家庭背上这种丑闻,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只有成为一个普通人,没有人关注,没人等着抓她的把柄,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她坐在椅子上,神态优雅端庄,语气依旧不缓不急。
“你不要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已经不小了,胡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你想等着别人接手戴家的家产,你就沦落到去当乞丐的地步吗?你自己都在戴家的庇护下生活,还妄图想要去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你不要怪谁,这是你的命,出生就注定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很是疲倦。
“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想明白。”她伸手,旁边的佣人赶忙过来扶她起身。她连走路都是从从容容,步履缓慢。只是今天似乎背打的没有那么直了,她老了,她不得不承认,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也时常回忆从前,一想到那个女孩,想起她也曾甜甜的叫她妈妈,就半宿半宿的睡不着。
戴顾宇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厅,这风光的背后,有多少人在这里葬送青春,感情,真心。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在他不知道的暗处做着龌蹉不堪的事情。这座宅子那么大,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生气。这让多少人求之不得,羡慕不已,含着金汤匙的出身,他却觉得想弃之如敝,他坐拥金山,背靠大树又如何,他连爱一个人,都不能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