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长今》里面,韩国人不论男女老幼,几乎都把酱汤当成必不可少的美食。而日本人差不多在每一部历史剧里,都不厌其烦地表现他们对味噌汤的钟爱。武士出征前喝味噌汤,客人来访喝味噌汤,凯旋归来也要喝味噌汤。在《武田信玄》中,日本战国名将北条氏康出征前,坐在海边一边喝味噌汤一边发号施令的神气,活脱脱就是拿破仑在战场上呷着波尔多红酒指挥若定的克隆版。更难以理解的是,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在同自己的儿子谈论严肃的政治问题时,也不忘叮嘱一句“你的脸色不太好,多喝点味噌汤,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可见味噌汤在日韩两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当年不知味噌为何物,于是乎,在下一连数月心向往之,以为味噌必是燕窝鱼翅之类极品佳肴,心中暗自思量,如我等草根小民怕是一辈子也难得几回尝吧?忽一日,有朝鲜族友人自延边来,寒暄之余,问可知味噌汤否?答曰“酱汤”!晕立决。
醒后仍然不死心,上网去搜索“味噌”词条,汇总搜到的信息,大致表述如下:由大豆或与配料混合,经深度发酵而制成的酱状大豆食品,可用作调料或汤底。一晕再晕。
唉!真的就是酱汤啊,只不过是有条件的时候加一些蘑菇、豆腐或者海鲜,再调以高汤慢炖,借以提高些“档次”而已。如果把燕窝鱼翅加在我们东北的疙瘩汤里,作美味科显摆给外国人看,恐怕同样能一忽悠晕倒一片吧。
我把味噌汤的事情说给一位山西籍的同事听,他给我说了一件更离谱的事:小时侯他听姥爷和别人说起在东北吃过的馒头如何如何美味,误以为乃绝世美食,一度向往数年之久。后来这位仁兄如同自暴隐私一般拿来和同学分享,结果对方诧异良久,回答说:你咋连这都不懂啊,不就是馍馍嘛!同事当即大怒,骂道:狗屁!馍馍哪能和馒头比哩!遂拂袖归家,小心翼翼的问,“姥爷,啥时咱能吃馒头哩?” 姥爷说,“昨天不是刚吃过,今天不是还吃,这娃傻啦……”
我这位同事后来大老远跑到长春来读大学,毕业后留在长春工作。他的经历恐怕与童年时代长时间对“东北馍馍”的向往不无关系吧。据我观察,他平时对馒头并无特别的好感,而且似乎与东北文化也渐渐有了隔阂;就像我知道了味噌跟干黄酱的性质差不多以后,马上对日韩历史的兴趣锐减一样。
很多时候,人们喜欢某种事物,仅仅是由于不能近距离了解它,因而在想象中把它理想化。不能近距离接触的事物在想象中存留得越久,就会越“完美”,它的现实状态距离“完美”也就越遥远。而我们常常接受的传统熏陶中有一个盲点,就是不愿面对盖头里面大众化的现实脸庞,如同旧时男人对“三寸金莲”的态度一样,仅止于欣赏外表,里面则完全是留给女人自己处理的。一旦盖头揭下,裹脚布抖露开,便会导致无可救药的失落。于是便少了几分味噌汤似的极端热情,更多的却是对馒头的深刻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