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岭再见到自家师父时已经是在小女的大婚上了。
月前他派了手下徒弟上山同二人告知念湘的婚期，徒弟却早早的就下了山，回来只说师叔祖听了就变了脸色，倒是师祖劝着才没赶人。周子舒也没说会不会下山，只是让小徒弟回去带声好。
可到了念湘的大喜日子这天两人还是来了，温客行不愿上坐只在外边远远望着，周子舒知他心事也不言语，便同他站着观礼。
唢呐锣鼓喧天，鞭炮声震耳欲聋，檐下的灯笼同新娘子的嫁衣一样红的明艳热烈。喜婆扯着嗓子让新人成礼，新郎官是他二人见过的，邓宽的小儿子也是张成岭的徒弟，像他爹爹一样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念湘从小被自家师兄师姐们宠的无法无天，性子又顽皮，练功念书老是偷懒，总是有他护着才少被爹爹训斥，后来青梅竹马又成了情深伉俪。
“这小子倒是眼光毒，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
温客行突然说话，眼神却还是落在一对新人身上。念湘到底还是比他妹子沉稳，换阿湘才不会那么乖乖的走这些繁文缛节，记得当时她盖头也不愿意披，在洞房花烛夜前早早就露了面，不知羞的丫头。
眼下也已到了晚秋，天凉如水，堂前风过掀起红盖头的一角，露出了新娘子的小半张脸。温客行瞧愣了神，这小丫头真像他的阿湘啊。
他仿佛像看到了阿湘同小曹完了婚，他的妹子成了曹夫人。
周子舒依旧沉默只是握着他的手越发紧了，他的体温自手心传来，温客行才回过神。
“我没事。”温客行只是觉着万般过往像是大梦一场，好像都已经恍如隔世，此番前来也算是为了了却他多年心事。
听到温周二人要下山的消息张成岭还是有点震惊，师父师叔自隐退江湖后长年久居长明山上，过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如今再见两人的容颜还是同当年一样，看不出变化。倒是他长胡子了，念湘都出嫁了。
“师父我当年就打算在剩下的日子好好走遍这江湖的，后来坐回霸王船摊上个便宜徒弟被绊住了脚，不过如今看来我也算功德圆满咯。”
周子舒伸手欲抚上他的发顶，却发现当年的半大孩子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手又落下拍了拍他的肩。他已经不是那个抱着师父师叔撒娇的小徒弟了，昔日青涩稚气的小少年早已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张成岭微微红了眼眶，再说话声音都变了，虽然他都已经做老丈人了但还是师父的徒弟啊。
“打住，一把年纪了还掉金豆呢，不嫌丢人啊。”
温客行可不客气，扇子径直打上张成岭的头。
“你师叔实在想念悦樊楼上的好风景，我且与他下山走一遭。好徒弟，江湖之大，有缘自会再见。”
食雪饮冰的日子过久了，便开始想念人间的味道。
仿佛已依稀能望见世间的景色一般，温客行与周子舒一人一马，趁着大好光景，扬尘而去。
“老温，江南去吗。”
“好啊，阿絮去哪我就去哪，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张成岭望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好多年前，也是这么一条林间小道，他在前边练着流云九宫步，师父师叔就在后边骑着马盯着。天气燥热人也没耐心，师父气他把师门绝学练成了狗熊跳舞，师叔就在旁边给他扇风哄着。
只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当年笨拙爱哭的小小少年后来也成了名头响彻江湖的四季山庄第六代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