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鱼儿开花时》
作者:山木
一、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做的梦大多都与鱼儿有关。很小的时候经常梦到的，是推开房间的门，就见到空气里飘忽着透明的小鱼。
鱼儿在空气中自在的游行，毫无阻隔的自在，我深深羡慕着。
做那种关于鱼儿的梦的原因，我想大概是跟我的外公有关。外公曾经是个乡里小学老师，后来年纪大便退休了。退休后的外公也没有完全闲着，每天都带我去钓鱼。
我依稀还记得那等待鱼儿上钩的兴奋感觉。哪怕直到我后来再也没有体会过那样纯真的快乐与幸福。
像是期待这天使赠与的礼物一般，仿佛已经知道了它正在包装。我期待的那条鱼儿，同样是如此般美好。
那条倾注了我期待与忐忑的鱼，会被外公长满剪子的手提着递给满是温柔松花香味的外婆。
经过小火慢炖，油汁浸透深入每一块软嫩的肉丝。满足感会被外婆细腻的双手再次晕染升华。
最快乐的儿时生活，那些鱼儿会进入我的梦中，在空气中自由的翻浮.....
仿佛一副似真似假的幻画，但我愿意用我那时还清澈的眼睛观赏描绘。
二、
吃着外婆的鱼，配着外公钓鱼，梦着我爱的小鱼.....如此以往，幸福徜徉。
再后来，随着人生阅历的加深，思想的所谓成熟....我也同时磨灭了太多儿时的奇思妙想。
我的鱼儿，离我远去。梦里出现的，都是一些考试、毕业、尔虞我诈、亲人的安好....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高考那天，我再一次梦到了它们。
还是童年里熟悉居住的小木屋，外公外婆在屋子里温暖的灯光下为我熬着一锅鲜嫩飘香的鱼汤。外公讲述着钓鱼时候的开心事儿，外婆的鱼尾纹笑的从眼角满眼到我心底。
我推开那扇古老的木门，犹如推开一个远去的时空....门外如漫天星海的透明小鱼，在空气中自在穿行....它们的身上闪烁着微光，翻滚着圆鼓鼓的肚皮，吐着松花香味的气泡，飘着....飘着.....
高考那天，我再次梦到它们....只是因为一碗熟悉的，外婆亲手熬制的鱼汤。
三、
外婆离世的那天，是她生命的终点，也是我梦的终点，但回忆还在永生。
相信吗？这个世界上，即使是超脱了物质，即使我再也不能品尝到外婆的鱼汤，外公的慈祥微笑....那些透明发光的鱼儿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让我记起曾经的美好温馨。
那个我向往的雪山终于有一天，化成一摊清水....但我的心里还有它巍峨的灵魂。就像...终于有一天，外公再也不能悠闲钓鱼，外婆再也不能为我熬上一锅鲜鱼汤，可我心里的鱼儿还在自在翱翔在干净清新的空气里。
它们翻着圆滚滚的肚皮，吐着....松花香味的气泡。办公室里恍惚间，变成一片花海，可又与花海不同，花儿不是生长在泥土中。
我的脚下，是一个透明的蓝色星球。长满的鲜花的星球，一个勉强可以撑住我的星球。
而周围则是一望无际的虚无。
星球里是外公外婆坐在一起熬鱼汤的画面，我在门外，把我珍藏的很久的糖果分给我最好的朋友吃。
经过人世打磨，如果再回到曾经....那时候的我，还会愿意真诚的把自己的所爱分给他吗？
四、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天上的月亮清亮温暖。对，是一个温暖的月光，暖黄色的橙光柔和的透过云层，照在我与外婆的脸上。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呢。”她小声的咕哝，用厚重的手掌轻柔的拍着我的头，带着松花香味。
外公坐在门外，拉着那个小鱼竿，鱼线在空中飘着，鱼儿咬住了飘忽不定的鱼线，就像咬住我浮躁不堪的心。
梦太熟悉，鱼儿头上开着白色的花儿，每个鱼上都有一顶，像是一个白色的纱帽一般梦幻。
一如曾经种种，一如经年过往。
那天我又做了梦，梦里鱼儿头上长出了花苞。我坐在办公椅上，盯着屏幕疲惫不堪，它们从屏幕里飘荡而来....
花开了，鱼儿开花了。
那是自外婆走后，时隔多年，我再次梦到的曾经。
鱼儿开了花，我的故事发了芽。
我知道鱼儿在告诉我什么，就算如今。利益熏心，就算无奈投身于忙碌的工作，那些鱼儿还带着我童年的清明....一直在我的心里徜徉。
外婆不曾老去，鱼儿不曾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