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这样,你许诺下什么,却没有做到。它不会立马甩给你脸子,却会在你不经意之间夺走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这便是时间的报仇。第一个冬天,因为欣喜忘却了给妈妈看风信子的开花;第二个冬天,因为风信子食言没有开花,给妈妈抱怨风信子的开花;第三个冬天,还没来得及给妈妈买风信子。妈妈却在第三个冬天前的秋天查出了病情。知道妈妈身体变得不好了,我便早早地买回了风信子,想着冬天有它的花瓣儿,妈妈肯定有了很大的勇气和希望。
从网上,我精心看了风信子的话语----生命、幸福、美好。不就是我想送给妈妈的么?于是,用心挑选了蓝色、紫色,这两种不太常见的颜色。还在幻想它若开花,妈妈得有多惊喜。
可是病重的母亲就像风信子那般,白皙的皮肤开始泛黄,再也没有以前的红润。浓密的发丝,因为化疗也变得稀疏,直至后来几乎全部掉光。伸展的枝叶开始收缩,耷拉。母亲的四肢开始消瘦,薄如纸张,没有了力气。同时,不时地会呕吐、会恶心、会发怒、会哭泣。一切都是因为她太痛了。她的身体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伤痛,连平时一向坚强的她都趴在枕头上悄悄落泪。
每每劝她想开些,会好的。妈妈开始还会说,怎么想开,因为这病没在别人身上。后来听多了,妈妈也就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可能她心里已经笃定,她将“抛弃”我了吧。然而,我却依然认为只要风信子开花,妈妈肯定会开心,会有希望。
然而,造化弄人。这个冬天特别地冷。我从来不会想到,在宁波那个下雪的天气里风信子都能开花,而在北方这个不下雪的冬天,它却再一次失言,没有开花,冻死了。我隐隐意识到,妈妈好像要离开我了。但是,我一直不愿去承认。我每天尽力多陪她说话,多陪她打点滴。每天,想着办法给她做吃的。我认为自己的孝心,肯定会感动上帝。上帝肯定会网开一面。
在一个天气灰蒙的早晨,我被洗手间冲马桶的声音惊醒。还想着楼下的母亲肯定起床了,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立马起床去做早餐。就听到爸爸的惊叫······一切的一切来得太突然······风信子花期失言,花还未开,便已凋谢······
昨天的我,看到了放在写字台上的那两颗未开花的风信子。它们已经软化,并掉落在它们下面的瓶子里。瓶子里的水也变得浑浊不堪。拿起来时,还微微有了臭味。便拿起来两个瓶子冲向了门外······
我所怀念的,我所经历的,我所犯傻的,我所葬送的······
今天的我,与一个男孩聊天。他在上海滩吹风,我说谁信。他回,风信。
文言文之中的“子”是“你”。便打了三个字,“风信子”。
恍然间,我懂得了生命。
对于我的母亲,我遗憾的太多,后悔的太多,想念的太多。其中之一,便是没有让她看到风信子开花。
但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妈妈与风信子其实是一样。她是美好,她是幸福,她是希望。但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我的母亲更是勇敢,我的母亲更是生命。她有权为自己的生命做主。她像风信子一样,越有困难越顽强。但风信子遇到了北方的寒冬,母亲遇到了难治的癌症。母亲的花期结束了,我不能自怨自艾,不能自欺欺人,我要像她一样勇敢,像她一样绽放。活在世上,成为她的眼。
此生,作为她的女儿很幸福。但是,此生她作为我的妈妈,很辛苦。
风信子,花期失言;我的妈,花期殁了······
此生欠下的这笔债,即便用尽一生,我也无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