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突然失去了引路人的孩子——评《水泥花园》

文/龙女那伽

读这本书之前,我刚读完了《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这本短篇小说集。其实,在上一本书中,作者就写了许多野蛮生长的少年了。许多残忍的事,都由少年懵懵懂懂之中做了出来,带着生猛的成长气息和无所顾忌的力量。

本书一开篇就是杰克父亲的死亡,儿子杰克同时第一次射精。这象征着一个少年步入了成熟,并且发现自己开始步入成熟。小说中,杰克感觉父亲的死和自己有关,仿佛是他造成了父亲的死亡。在西方文学中,经常有这种“弑父”式的成长。

这本小说,是以一个少年的口吻来讲述的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

“恐怖伊恩”从来不惮于发掘骇人听闻的黑暗中心,从不忌讳所谓的变态和禁忌,但他当然不是一个廉价的恐怖批发商,他的文字简洁而且优雅,他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洞察和深挖使他笔下经常是“不洁”的题材具有了真正的人性深度。——引自序言部分。

这个感觉,读上一本短篇集就体会到了。正在成长的少年,却没有人引路。

从第二章,我们就看到,这个家庭实际处于一个几乎隔绝的状态。“没人到我们家串门。不论是我母亲还是生前的父亲在家庭之外都没什么真正的朋友。他们还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父母也都死了。我母亲在爱尔兰有几个远房亲戚,不过自打她小时候起就再没来往过。汤姆有几个他有时在街上一起玩的朋友,不过我们从不让他把他们带进家门。如今我们这条马路上连个送奶工都没了。据我的记忆,最近到我们家来的就是那几个把我父亲带走了的救护车上的人。”

少年没有朋友,又是暑假,在家里无所事事。父亲的死亡,似乎让他们更加贴近母亲。而由于没有了父亲的引导,少年身体的成熟,只靠母亲警示“对身体不好”是没有用的。这个家沦为了彻底的孤岛

这时,家庭成员渐渐都开始有了变化。而姐姐朱莉开始化妆,有了自己的秘密。是个青春期女孩的样子了。但是,也开始承担起部分母亲的责任。

只是,她也是没有真正成年的孩子。她想引导教育杰克(主人公),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像所有青春期少女一样,只有无情的嘲讽。而杰克,正在最叛逆的时刻,他不怎么明白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没有认真去想。

在姐姐朱莉管他时,他理所当然地执拗地反抗。

快十五岁的少年,尽管知道母亲病得很重,但还是没什么死亡的概念。尽管父亲就死在自己面前,但还是模模糊糊,好像不怎么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十五岁生日,在母亲的病床前庆祝。明明是欢乐的日子,写出来的感觉却那么凄凉。杰克一心只想一个人把苏送的书读完,母亲强撑着身体,为他唱生日歌。孩子就是孩子,不愿意接受残酷的事实。

就像《当怪物来敲门》一样,他们总是相信母亲说的,会好的。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详,但是不愿意去相信。

杰克已经快要成年了,他没有那么天真。但一样不能接受。

母亲病情加重,孩子们是看得到的。杰克说:“她是一点点逐渐卧床不起的,我们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

但是,他们身边已经没有了真正成年人的引导。病重的母亲,不忍告诉孩子们残酷的现实,所以当她突然死亡,他们“由于我们一个客人也没有,也就没人问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就没有当真琢磨个这个问题。”

这就是孩子面对死亡的真实表现。不像成年人那样忧虑万分,只是全盘接受,等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六岁的汤姆在学校被欺负,杰克帮他报仇之后,汤姆被报复得更惨。汤姆因为被欺负,也由于母亲不能再总是陪伴他,他甚至想做个女孩。

母亲临终前嘱咐杰克要和大姐朱莉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家就会空,等她回来时,就会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

这一段描写真实得让人心酸,更令读者心酸的是,身处当时的杰克,懵懂不自知。

母亲死了,几个孩子相依为命,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比起悲痛,更多的是迷茫。扑面而来的成人世界,让他们无所适从。

对待母亲的死亡,杰克是这样看的:“我意识中总是隐隐地感觉我们都坐在原地等着某个可怕的事件发生,然后我才记起它已经发生过了。”因为突然,而显得不真实。

由于母亲最后的谈话,杰克不愿意把事实告诉任何人,他们害怕家“空”了,什么都不剩。因为这个家,是由父亲母亲维系的,父亲母亲都死了,家就散了。

然后,他们开始商量着怎样偷偷埋了母亲。他们把母亲放进大铁皮柜子里,填满水泥。搬动尸体的描写,恐怖又凄凉。

此后,他们开始了没有大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杰克回忆五年前,曾经有过亲戚的葬礼,父母留他们在家。反复叮嘱需要注意什么,电、水、火,还有最小的弟弟汤姆。

作为孩子第一次独自留在家中,并被赋予责任的时候,都会兴奋。几个孩子几乎把家里拆了一样地玩闹,虽然只有几个小时,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他们要迎来的,是彻底的“自由”。

没有意义的空虚。几个孩子都不知道能干什么,开始自然生长。

几个人收拾屋子,像大人一样,也尝试了一种好像自己已经成熟的错觉。这种生活状态,太不像真实的了。尽管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他们仍然感觉到母亲仿佛没有离开。因为母亲没有葬礼,就好像她没有消失一样?

杰克和朱莉越来越像父母,汤姆,则退化成了“奶娃娃”。

此时,朱莉男朋友德里克的介入,让杰克感受到了威胁。德里克作为一个外来力量,让他感受到,这个家被拆散的威胁。

这个时候,德里克发现了气味、地窖和铁皮柜子,他试图以不拆穿他们谎言的方式,进入这个家,而朱莉和杰克都认为,家有可能面临母亲临终前说的“被拆散”,他们为了防止“外力”入侵,姐弟俩结合了。

最后的乱伦,显得特别顺其自然。他们是一群突然失去了引路人的孩子,带着青春期的欲望和天真,做了自认为最好的决定。在正常的成年人世界,借着德里克的口说他们“变态”。

但他们却觉得这样很好,朱莉和杰克成为了维系这个家庭存在的父亲和母亲,警车逼近,而他们毫不慌乱。只让读者觉得又恐怖,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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