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我的寡言父亲

最近因为房租和押金,再加上几千元的网络课程学费,第一次让我感觉经济压力的沉重。而我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工资还没发放,花呗的额度也不够用(之前都没怎么用过花呗,所以比较小吧)。虽然工作后,十分想要做经济独立之人,但目前窘迫的我只好向父亲伸手了。

父亲几乎半个月会联系我一次,有时是电话有时是微信语音,每次简短的话语最后结尾的一句:你身上还有钱吗?没钱就跟我说。以前都是早上六七点打我电话,可我总在睡觉,手机静音自然是接不到的,我叫父亲以后中午打电话吧。现在中午我在公司,同事要午休,我只好用文字回复父亲的微信语音,父亲大概也明白我的处境,也会改用打字回复我。要知道,父亲打字是很吃力的,但为了我他在努力地学习着。我不会像其他的孝顺子女一样,每一个礼拜主动打一个电话过问下父母的情况,要打电话了,就是我要请求支援的时候。

与父亲相处的时间总是在寒暑假,虽然他现在用上了智能手机,但在他手里仍感觉像老年机一样,粗壮而短小的手指总不敢在屏幕上乱划,生怕哪个不小心就在哪花了钱。因为我要与父亲进行金钱交易,我做过好几遍现场操作,可一旦我不在他身边,他又健忘了,老哥在他身边时,他还是要找处在微信那头的我教他如何操作,我只好耐心地截图并圈划出要点击的位置。现在是熟能生巧了,父亲连微信和支付宝转钱功能都很熟悉了。而这功劳确实是我的。

童年

爸爸只有小学文化,还没毕业的那种。当时家庭是重男轻女,爸爸和其他俩兄弟作为男孩是可以上学的,可其他的三个姑妈是没有机会的。可爸爸小学时贪玩地厉害,不肯去上学,于是早早辍学了。但大叔靠着学习成绩优异还读了个初中,可后面因为家境贫寒,与大学是无缘了。可即便如此,爸爸对能说会道的弟弟还是一脸地敬重,弟弟在他眼中见多识广,知识量又足,比起自己的笨嘴,爸爸总爱与大叔聊天。

爸爸聊起自己的童年时总是在饭桌上,估计是满桌的美味佳肴勾起了他的回忆。爸爸小时候每天要放牛割猪草,农忙时要去很远的田地收庄稼。“每天的饭餐就是红薯、白水萝卜,稀饭都是难能可贵的,那时候能有个菜地种菜就是不错了,可是总有偷菜贼,有一次爷爷大晚上都要守着菜地,当时是倾盆大雨,爷爷也都不敢挪步,生怕菜被偷了。现在你们能吃上这么好的菜,真幸福啊。”爸爸对于餐桌上的食物总是怀着感恩之心,在他碗里的食物从没有剩过。小时候,五花肉里我不爱吃肥肉,每次都是将瘦肉咬下,肥肉就往爸爸碗里夹。母亲也总是逼爸爸吃剩菜,也不反驳,乖乖地啃下一盘菜。

爸爸是在30岁有了我,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我哥。生我时正值计划生育,爸妈只好在广东将我偷偷生下,随后一直在身边抚育了五年。五岁时的记忆我还残留着,只记得爸当时是个赌徒,当时流行买六合彩,父亲总是欠着债,最严重的一次有人上门要债,爸爸怕殃及到老婆孩子,于是让我们躲在旁边的垃圾场里,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估计我爸是被揍了一顿吧。再后面迫于生活压力,爸爸决定洗心革面,开始努力工作赚钱养家。

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四处走动,爸妈忙于工作,照顾我的精力有限,有一次他们发现我走丢了,到处挨家挨户地找我,找了很久才发现我在对面人家里跟别人小孩子玩呢,爸爸是急疯了,啪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妈说我小时候长得黑,但是挺喜人。我爸还给我提起,当时有人家里没孩子,看我长得可爱,挺想把我买去给他做女儿的,虽然我是超生的,但爸是不会把亲生骨肉拱手让人的。

在广东与爸爸最欢喜的记忆就是——打耳洞。我唯独只记得一个画面就是,去打耳洞的路上,爸爸骑着自行车,而我就站在后面的座位上,手环抱着爸爸的脖子,咧开嘴笑着,风吹起了我的白裙子,爸爸的笑声随着自行车前进着。现在回忆着,还是觉得当时的画面很唯美,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想来是没毛病的。两个子女中,总觉得爸更宠我一些。等到我五岁后,因为有个孩子在身边不好工作,老家里我哥已经在爷爷奶奶家待着,作为偷生的我只好被送往外婆家,对外宣称是舅舅的孩子。

送走我的那一天是爸爸一人骑着自行车,将我载到汽车站,小时候我就不爱说话,更不会怎么叫爸,想要东西时只是指着那个东西。到了车站,我欢喜地望着气球,并向爸爸指着。我就要离开了,买气球还是可以的,父亲爽快地拿给了我。当时年幼的我并不知道来车站是干嘛,直到车子要启动了,爸爸将我托付给舅妈带回外婆家。一离开爸爸的手,我哇哇地就大哭起来,爸爸下了车,眼泪也是无奈夺眶而出,骑车回去的路上,一个大老爷们一直是泪流满面。这个情节我是不记得了,是父亲与我讲的,讲的时候语气又无奈又想笑,眼里还泛着光。

从此与爸爸相见只有春节了,爸爸回来的前一天是我们家人最期盼的一天。那时我已经上小学了,是跟妈妈睡同一张床,听妈妈讲爸爸当天晚上就能到家了。妈妈为了等爸爸回家时能及时给他开门,一直等到电视剧结束还没睡。当时一直看的是江西卫视,里面有一档很可怕的节目叫《传奇故事》,当时讲的是一个村子里有鬼的故事,总是有鬼躲在石头后面叫,加上看电视时房间里是不开灯的,除了电视机的荧幕,其余都是暗黑,我怕极了不敢再瞄电视了,闭着眼睛就这样听声音,折磨了挺久,结果后面结尾得知是一群孩子在扮鬼叫骗大人要零花钱,我顿时松懈了,那时刚好我爸也回来了。

在我小时候,爸爸在家待得最久的一段时间就是他得心脏病的时候。爸爸每天都要吃黑乎乎的药丸,是一颗跟弹珠似的丸子,包装是白色的塑料壳,一剥开一颗像济公身上的搓泥丸散发着药香味,很好奇是什么味道,咬过一口,苦涩地很,不敢再试吃了,就拿着当弹珠玩吧。爸爸还要经常吃猪的内脏,民间迷信都是吃啥补啥,妈妈就经常买猪心给爸吃。刚买来的猪心,血淋淋的,感觉跟人心差不多,就差没跳动了,我只感觉恶心,一整颗猪心都是爸爸一个人吃下的。大概就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此生对内脏菜肴就充满恐惧,害怕那种猪肝猪肺、大肠的嚼感,感觉非常怪异,嚼过一下我就有吐出来的冲动,从此再也不想碰。

个性

父亲性格好像也算不上寡言少语,基本应对日常沟通还是可以的。大概这里我是随了父亲。母亲是伶牙俐齿,话语是滔滔不绝的。他俩吵起架来,父亲肯定是吃亏的一方,吵架中,父亲不回应,只有等到被母亲说的话太难听时会气的怼过去或者打过去。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他们会经常吵架经常打架,偶尔是头破血流。吵架的缘由总是在母亲那头,母亲经常将后悔嫁给父亲为由抱怨父亲。大概是父亲太懒了,家里的那栋老房子建筑功劳有三分之二是母亲的,母亲在家除了做家务也会干重活,在我眼中,她是个女汉子,而父亲却是个闲汉。这种看法估计是源于母亲的唠叨才有点先入为主了,等到我自己能独立思考时,发现父亲并不是完全如母亲所说那样。

父亲干起活来是勤勤恳恳的,他是木匠出身,青年时当过学徒,学了一手好手艺。所以家里的木具都是父亲定制的,每当听着刨子刨木头的声音就知道是父亲又在忙活了。

父亲干家里的活一般只有春节假期才有时间,本来在外劳碌了一年,回到家就该好好歇息。可母亲不肯让父亲歇下,天天唠叨要父亲将活干完。父亲也是老实巴交,不反驳,拿起工具就忙活了。家里搞装修难免有暂时性的事,记得有一年我房间里终于有门了,虽然是将厨房的门拆卸并安装上来的,但我觉得没什么。可父亲在安装的过程却责怪自己:爸爸没什么钱,只好将厨房的门暂时安装下当你的房门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装一个好门。

我从没有因为家里简陋而去责怪父亲,相反因为家里每一年都在升级我都很开心,人的快乐不就是从无到有吗?我房间里办公桌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虽然破旧,颜色老土,但只要铺层白布,刷下白漆,不也是欧美风格吗?家里的房间从砖块房变成吊顶装修了的小资模样,每一次回家都感觉无比温馨。装修的功劳也大多都是父亲的,父亲除了是木匠还是水电工,泥瓦工,父亲就是全能超人啊,一个人就是一个装修队。

上海的暑期天气非常的炎热,当时父母租住的是二楼的老式房屋,屋顶还是瓦片,房间头顶的木梁处挂着一吊扇。我当时是放暑假来游玩的,父亲当时还是干着木匠的工作,每次回来吃饭时,父亲的双手和背部总是布满带血的小伤口,我知道那又是父亲干活不小心被手中的工具弄伤了,父亲的电动工具最少的重量也有三四斤,长时间把持,手腕是很吃力的。见着一层皮已经翻起透着血肉的手背,我不免心疼,可父亲总是一副皮厚肉不痛的感觉装作无事,我们家人也是无视。

白天只有我在家中玩耍,记得一日中午过后我正在美滋滋吃着冰棒吹着风扇看着电视剧,突然门口楼梯处传来一声响,好像是父亲在虚弱地叫我的小名,我慌忙跑去门口,只见父亲趴在水泥楼梯上,裸露着上半身,背部泛着红,脸朝下,好像怎么也没有力气走进只差一步的家门口,我顿时吓傻了,着急地扶起父亲让他躺在地铺上,将吊扇和电风扇都对着他吹,并打了一桶凉水将毛巾蘸湿擦拭父亲的脸庞和躯体,问起怎么回事,父亲只是说因为对工作时的木料过敏了,好像还有点中暑的迹象,不过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看着父亲这么辛苦工作,我确实有点惭愧。木匠的活在上海干的不景气,后面父亲随着亲戚去了贵阳。

贵阳的电动车马力很足,再加上是坐在父亲的车上,每一次总感觉是在坐摩托车,让人心惊肉跳。父亲成了自由装修工,可每天都比定时工作的人还赶时间,五六点多起床,七八点就出门了,晚上一般九点多才到家吃晚饭,遇到结工加班时,十一点多才到家。每天晚上忙活一下,再追下喜欢的电视剧就到十二点多才睡觉。真是赶上了年轻人的熬夜队伍。说到电视剧,我父亲还真是比我入迷。

当然他不是什么追剧,只是战争片他都爱看。一下班回到家,就开始眯着眼盯着手机看电视了,饭菜上桌了,手机摆放在自己用木板做的手机支架上继续看电视,夹菜时眼睛是不离屏幕的,看到精彩处便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惊讶地盯着,待到看完一片段才继续嚼着口中的食物,一旁刷抖音的老哥跟父亲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我也会在吃饭时看着手机里的电视,但我不会看的太入迷,毕竟美食才是正事。如今一家人吃饭都是各自捧着手机看,交流是没什么的,我是因为常年一个人居住,耳边没有声音就会异常难受,所以走到哪里都需要手机外放声音。可父母又是为了什么?

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母亲总是在电话里跟我担忧着,但父亲从不会给我吐露他的病痛,怕我担心着。去年我打算去贵阳实习工作时,坐着老哥的车一起去贵阳。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很多,我兴冲冲地叫爸下楼搬东西,本以为会见着如往常硬朗的父亲,没想到在昏暗的灯光下,见到的是父亲瘦弱带着病恹恹的身影,身上的睡衣像是病号服似的。一旁的母亲像是憋了很久急忙说父亲是工作时从木梯上摔了下来,腰和头有些问题,已经在家休息很多天了,怕你们担心就没有及时告诉你们。

当晚我们吃了一顿好菜,那是给父亲补身子的鸡汤,结果被哥嫂吃的差不多,而我就难受的只喝了一碗汤。过了几天父亲就又开始工作了,怕耽误工程,父亲不敢再歇了。父亲的心脏也有毛病,比常人跳动的慢些,但还好不影响日常生活。常年骑电动车驱车几十公里上班,再加上贵阳湿气重,父亲又患上关节炎,一到下雨天就会疼痛。家中的瓶瓶罐罐的药物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母亲有高血压也得常年服药,但还好,他们的疾病都不算大碍。要是人生一场大病啊,摧垮的就是一整个家庭。

年过半百还得工作,父亲很想要退休。父亲总是跟母亲说:我要是退休在家了,我就在厨房隔一个小房间一个人住着,一个人自己做饭吃,种一块田忙忙农活。父亲忍受母亲几十年的唠叨,熬到我们儿女各自成家了,大概就想要逃离母亲了。可母亲不乐意啊,赌气地说洗衣服、做家务你也一个人做吧。虽说那样的场景是不太好,但要是真到那个时候,我也会尊重我父亲的选择吧。

父亲因为工作辗转过许多城市,去过广东、上海、山东、贵阳,但是一辈子了都没有去当地著名的景点游玩过,在上海待了六年没有去见过东方明珠,时间肯定是有的,大概是不舍得花钱吧,门票都好几百呢。父亲有自己想去的地方,父亲很喜欢草原风的歌曲,也很喜欢草原居民的马头琴,他梦想着去大草原走一走,我也喜欢草原的格桑花,我对父亲说以后我挣钱了我带你去,我们就这样憧憬着未来的家庭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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