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香气，记忆的滋味

（朱权利）

“粽子，十元七个。”

我们还没走到市场门前，远远就听到喇叭里传来的叫买声。这时，粽叶的清香已经在空气中缓缓弥漫，扑鼻而来。等走近摊位边一看，那饱满的呈锥形的粽子摆得整齐而又有序，鲜嫩的就像刚出锅的一样。红线系着是枣馅、白线系着的是纯糯米馅、花线系着的是豆沙馅……主人一边吆喝叫买一边介绍着自己的“作品”。一直以来很喜欢吃这类美食的我，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不由得扫码买几个尝个鲜，这一刻将我又带回到了难忘的端午记忆中。

记得小时候每到端午节，正逢麦子成熟收割之际，村边的小池塘边上的芦苇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母亲就带着我们去那里采摘芦苇叶子，回家清洗后备做粽子时所用。那时，我们家的粽子基本上都是祖母和母亲两人一起合作做成的。在做准备工作时，祖母和母亲分工明确，母亲将糯米事先浸泡一整夜，让它充分吸收水分，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变得饱满透亮。同时她还不忘再做一些豆沙、洗些大红枣以便做粽子馅之用。祖母将负责把清洗过的芦苇叶放进锅中的热水里煮熟，使它变得柔软而坚韧，这样，包裹起来不至于芦苇叶子折断或散米。

端午节这天，祖母和母亲早早地起床就开始包粽子的工作。那时候，晨曦刚刚从探出头来，金色的光芒洒在厨房的石板地上，斑驳陆离。祖母和母亲的身影在这片温柔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和蔼，她们坐在小凳上，魔术师般的手里将那一个个粽叶做成锥形，再将拿着已经泡好的糯米和和那些辅料慢慢地放进去，而后很灵巧地把粽叶一层层地包裹成多边形状，既而又用细线或叶子系在粽子壳外，包裹着里面的糯米，就像是一层守护，牢牢锁住了馅料的原汁原味。这就完成了一个粽子的制作程序。她们神情专注，就像是艺术家在准备创作一件杰作一样。

    我们围坐在祖母和母亲的周围，仔细观察她们的每一个动作，这个过程更像是一场精妙的手工课。我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母亲拿起两片粽叶，将它们叠放在一起，然后轻轻一卷，粽叶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漏斗形状。她的手指在叶片上跳跃，犹如一位舞者在舞台上轻盈地旋转。我试着模仿她的动作，但手笨拙地摆弄着粽叶，它们在我手中总是不听话地展开或撕裂。母亲耐心地一遍遍示范，直到我也能勉强将粽叶弯成那个熟悉的锥形。填入糯米和馅料同样考验技巧和耐心。母亲用勺子舀起一勺糯米，巧妙地放入刚刚形成的锥形中，然后用手指轻轻压实，确保没有空气死角。接着，她又加入一勺豆沙或放进一颗大枣做馅料，最后再覆盖上一层糯米。我跟着做，却发现糯米不时从锥形的底部漏出，或许是因为封口不够紧密，或许是因为没有掌握好填料的分量。封口和绑绳是最具挑战性的部分。母亲将粽叶的边缘向内折叠，然后用一根麻绳快速而准确地缠绕几周，打上结，一个结实的粽子就诞生了。我尝试着模仿，但麻绳在我手中总是不够听话，要么绑得太松，要么太紧以至于将粽叶勒破。经过多次失败，我终于在母亲的指导下，成功地包好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粽子。

    在包粽子的过程中，祖母总是会讲述一些关于端午节的故事。她说，屈原投江后，人们为了不让鱼虾吃掉他的身体，便扔下了许多用树叶包裹的糯米，这便是粽子的起源。她还会说，端午节是个辟邪的日子，包粽子、挂艾草、赛龙舟都是为了驱除不祥之气。我们听得入神，仿佛能看到那个忧国忧民的诗人，感受到那份悲壮与哀愁。我还给祖母背出了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诗句。

等包好的粽子被放进大锅里，用水慢慢炖煮时，我们围坐在锅边，看着火焰舔舐着锅底，听着水沸腾的声音，闻着那股特有的粽子香，心中充满了期待。柴火旺盛，水汽蒸腾，整个厨房都被热气和香味充满。等到粽子煮好出锅后，我们会迫不及待地剥开外层的叶子，吹着热气，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那糯米的软糯、肉馅的鲜美、豆沙的甜腻，在口中化开。那真是夏天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在端午这天，我们除了吃粽子，还和祖母、母亲把采回来的艾蒿绑挂在门外；母亲还用花线搓成细绳拴绑在我们的手臂和身上；母亲也不忘买回一点香草，用花布做成形态不一的香包给我们挂在胸前……那时候，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是我们却总感到一种幸福感和节日的仪式感充满心头，高兴的跳起来、唱起来。

时光流失，冲不走童年的记忆。现在，我虽然已经步入中年，离开了家乡来到了繁华的都市生活，我的祖母、母亲也已经相继离开了我们，但是童年的端午节却变成了我心灵深处的一段美好的生活回忆。每年端午到来之际，超市里有各式各样的粽子出售，五芳斋的、三全的、稻香村的……品种繁多，琳琅满目。然而，这些机械化生产的粽子总是让我感觉少了些什么。它们虽然包装精美，口味多样，却始终无法替代记忆中祖母和母亲手中那份温暖和情感。这一天，我和家人会选最好的材料，用心地去包裹每一颗糯米。虽然我的手艺远远比不上祖母，但这个过程总能让我回想起童年的时光，回想起那个被粽叶香气包围的厨房，回想起亲爱慈祥的老人，就像是在向祖母和母亲致敬，向那个传统而又温馨的节日致敬。再把那份幸福传递给我的孩子，让他知道粽子背后的故事，让他体验包粽子的乐趣。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当他品尝到粽子的那一刻，能够感受到更多的不仅仅是味觉上的满足，还有那份属于家族、属于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端午节，不仅仅是一个节日的名称，它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一种文化的传递。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它教会我如何去怀念，如何去感恩，如何去爱。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些记忆都会伴随着我，给我力量，给我温暖。端午的粽子，不只是食物，它是家的味道，是祖母和母亲的爱，是童年的快乐，是生活的真谛。让我们一起用心去感受、去珍惜、去传承那份古老而又珍贵的记忆。端午的香气，记忆的滋味，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