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
童年的时候,家的院子中间,长着一棵倾斜的老石榴树。那个年龄,爬上爬下的那点能耐,我可是绰绰有余。有时候还故意用双手攀附在枝干上,身体下垂,想要荡秋千似的,嚷嚷着让大家看,在母亲的催促下,才神气似地落地。
直到念中学,一次放假回家,看到那棵老石榴树,已被支卖,心里竟有点悻悻然。这是我对石榴树最初的印象,而后,时间像赶趟儿似的匆匆过着,也渐渐淡化了那少有的乐趣,那点仅有的印象。
后来,搬进了新的院子,院子相对比以前大了很多,而两棵桐树外,再没有其它的植物,脑海里便开始浮现那棵旧的、已被支卖的石榴树。
我试着把栽种石榴树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会意点了点头。一次回家,堂屋门前竟真的添了一株石榴树苗,它是那么纤弱和瘦小,可我仿佛看到了新生、一种冉冉升起的希望,这该是我心底里久违的石榴树。母亲和我开始给石榴树苗松土、追肥、浇灌……。
只要在家,我时常搬着椅子,坐在石榴树旁边看书,这渐渐成了我的习惯。
我看着石榴树,发芽、长出绿色的嫩叶、绽开小喇叭形的红骨朵儿,而后落花,结出倒挂的石榴果,这应该是石榴树默默奉献的全过程。
春季的时候,百木争春,万花吐艳,石榴树尽情地释放着绿,枝繁叶茂如盖,像落地的绿丘。
夏日里,大多花木耐不住太阳的炙烤,开始凋谢,而石榴树有数不清的小喇叭形的红骨朵儿,在阳光的映照下,像红玛瑙似的,正绽开着光华耀目的石榴花。
等到金色秋季,你更会惊叹,红骨朵儿已经膨胀,石榴果栉次鳞比,等到成熟时,取下一颗石榴粒含在嘴里,吮咂着石榴汁,那种酸甜的,自然的味道竟无以伦比。
“绿叶裁烟翠,红英动日华”这动情的诗作,暂不去考究它的出处,而它描述的恰恰是生机勃勃的石榴树,如火如荼的石榴花开,这种潜在、遐想丰富的意境就足够耐人寻味的了。
的确,石榴树没有牡丹花那么高贵,没有桂花那么幽香,也没荷花那么清雅,更没有桃花那么娇艳,但石榴树仍然令我心仪。
时隔多年,赶上第二次搬迁,新院子没有了以前的大小,先前院子里的石榴树已近三米多高,移土栽种这棵多年风雨的石榴树,竟成了难题。
父亲说,就地养活,移土难栽,可以再买一株石榴树苗。
我执意说,为何不可刨根带土,装车移栽?
后来,父亲小心翼翼花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才把这棵石榴树移栽新院的角落里,母亲和我一如既往开始给它松土、追肥、浇灌……。
石榴树终于获得了新生,石榴树旁边有一棵红椿树,红椿树有两丈高,遮盖了一部分阳光,石榴树只能在窄小的地方生长着。石榴树是喜光植物,我竟担心着它的存活。
开始上班后,我便疏忽了对它的剪枝,浇水,甚至到了让它自生自灭的地步,而它自始至终展现给我的竟是,每年蓬蓬如盖的新绿,咧开了嘴,笑着,示意似的红骨朵儿花,还有那缀满枝头,倒挂的石榴果,晶莹透彻的石榴粒。
郭沐若先生曾感叹石榴树,石榴树有梅树的枝干,有杨树的叶片,奇崛而不苦瘠,清新而不柔媚,这风度兼备了杨柳之长,舍去了杨柳之短。江淹的《石榴颂》也言:“美木艳树,谁望谁待?……照烈泉石,芳披山海。奇丽不移,霜雪空改。”
然,这均不足以代表我对石榴树的赞美,其中会意只在我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