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怪人，至少我自己这么觉得。用家乡话来形容就是人比较特。我微信签名改了又改但最后还是那句“一个孤独又励志的地下工作者。”我交朋友很挑，喜欢有趣的人。如果我喜欢这个朋友我和智商会马上归零像个孩子，如果不喜欢就会变成高冷版的柯南，分分钟找出无数条不喜欢他的理由。正是这样，我的朋友们都很有趣很无脑很怪异。
在这些屈指可数的朋友里较为正常的是牡丹。刚认识她的时候作为直男我问了个特直的问题。“哎？牡丹？你名字咋那么土啊？是你姥姥给你起的吗？”牡丹素面朝天捧着面前的杯子傻笑。脸蛋两侧的肉肉被扬起的嘴角挤的更加可爱。
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像一只无害的小鸟，小小的，乖乖的。和她结识是在乌鸦的生日酒局，众多人坐在一个大包间里。陪他过生日的人不多，但都是特别好的老友。乌鸦和我一样 特，除了喜欢老衣服就是喜欢老朋友。话说乌鸦有两套衣服都穿了六年，我靠！六年都没把衣服洗烂吗？一想真令人发指。老衣服每个星期都穿，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给人一种破旧的感觉。我问他这衣服质量怎么这么好？他咬着牙说 贵呀！他奶奶的，当年买这两套衣服花了我两个月的零花钱，要是不贵我早扔了！他拽了拽衣角又诧异的说，哎，还别说 质量是真好！老衣服每个星期都穿，老友每月都聚。我说你们几个认识十多年了月月聚像大姨妈一样不腻吗！乌鸦嘚瑟的说 你看见我这衣服没，它就像他们一样，衣服贵就好比我们感情有多真，质量好就好比我们感情有多深。我穿这两件衣服觉得特舒服自在就好比和他们在一起才是我们彼此最舒服的感觉。我翻了翻白眼儿骂他一句是不是太膨胀了。
在乌鸦的生日酒局上对我来说气氛异常火爆。有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灌乌鸦酒，有人讲着乌鸦以前衰事儿 讲着讲着就开始手舞足蹈的还原现场。在一众人的亢奋下，有一个女孩儿绑着马尾面带红晕，素素的。双手捧着脸傻傻的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就是牡丹最初的样子，大概23年未曾改变过模样 穿着，无论怎么素气但也让人觉得刚刚好。我问乌鸦 这女孩儿是你朋友？乌鸦特做作的提高音量 是啊！ 我偷偷扫了一眼其他人正在劲儿劲儿的吹牛逼，我小声对乌鸦说 哎 老逼，你怎么有这么正常的朋友啊！ 乌鸦顿时睁大眼睛与我对视特庄严的说 你别打歪主意奥，人家是朵纯洁的花，再说人家和男朋友处的可好了。你打谁主意都行，她不行奥！ 切，就问了一嘴看把你膨胀的，赶上军区司令下达指令似的！
我喜欢和有趣的人交朋友，多种多样的，只要灵魂善满什么性格我都喜欢。牡丹哪里有趣我说不上来，就觉得这孩子真像乌鸦说的像朵花一样纯洁，没有一丝杂质。
和乌鸦一起鬼混时间长了之后慢慢也对他的朋友们有些熟络，玩过王者荣耀吗？给你们打个比方，乌鸦这群人好比是打野，野惯了，野区和三路来回蹿。牡丹就好比辅助，跟着打野英雄屁股后面，在他们有危险时辅助就用自己的特殊技能保护他们，任劳任怨。
2015年圣诞夜，刚结束工作就让乌鸦拽去拼酒，我日，这王八蛋知道我酒量不行还拉我上贼船。人特齐，还是那些人。菜上齐，乌鸦先来个祝酒词，端起酒杯假惺惺的说，马上今年就结束了，看到大家还活着我很欣慰，大家笑骂一句继续听他说， 今天圣诞节，这是老外的节日跟咱们不搭噶，但没关系，咱今天就借着老外的圣诞节喝起来，乌鸦举起酒杯喊一句 来！祝大家嗨皮牛爷！只听四面八方传来一片骂声 对面一个长发男说 你特么小学没毕业吧，是祝大家古德猫宁！大家在笑声中干了一杯。
喝完我大喊，哎，牡丹杯子咋白色的啊！大家就像没听见我的质疑该吃吃该喝喝。我干笑坐下正看见牡丹脸蛋微红腼腆的笑了笑。我心里大骂乌鸦，孙子，我喝不了多少还灌我酒，你就当没看见牡丹的杯子，老骚头子。
吃完饭我才知道当时为什么别人不揭发牡丹。只见大家拿好自己东西准备回家时牡丹说 我车能做四个，要不你们等等我，送完××× ××× ×× ×× 回来我在接你们。她说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傻姑娘，善心超出银河外了吧。他们说不用回来了，我们打个车就回去，你们回去早点儿睡吧。就这样牡丹载着乌鸦，我 还有另外两个喝断片的老友逐个送回家。在后排 我用快要睁不开眼睛看了看牡丹，她扎着马尾，散落的碎发星星点点落在颈后，双手握着方向盘有节奏的看着前方和后视镜一句话不说。像是运送一车钞票那样小心。我突然问她，牡丹，你脑子没毛病吧？ 牡丹一愣啊？了一声有点儿不知所措。我醉意的问她 你和这帮人都不搭，还出来伺候他们图啥呀。 牡丹听完像变成一个被遗弃的塑料袋，脸红红的双眼空洞思绪不知道随风飘去了哪里。
2016年冬至，北方的小城很冷。刚下班的我在白雪皑皑的马路上快速的走着，手插在羽绒服兜里一直握着手机。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消息的震动提醒。没错，是牡丹的消息提醒。昨天凌晨起来上厕所，下意识看一眼手机。绿色的消息提醒条格外醒目。我点开消息 左上方写着牡丹 白色消息框里简简单单一行字 董立 听说你总是讲别人的故事，我有一件事想给你讲完，之后我就不在活在故事里。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想着她是不是喝酒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她是牡丹啊，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牡丹。如果没事她不会给我发这条信息吧。 我快速的敲击键盘写到 明晚，8点以后见。
此时我正走在白雪皑皑的马路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手里握着电话，生怕错过牡丹的消息。因为我知道一个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旦断掉那就是无尽深渊。我心里知道牡丹不到边缘是不会找我的，她是个不麻烦别人的人。
我正在便利店买烟 付款时还没输完密码绿色通知栏就跳出屏幕，很简短的几个字 你公司宿舍前面的简餐厅。这是个很小的餐厅，餐桌加起来不到十个，装修一股浓浓的工业气息，粗糙和精致完美融合。看到牡丹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白色羽绒服搭在旁边座椅背上。看到我之后她空洞的眼神突然聚拢 尴尬一笑。我脱掉羽绒服放在旁边座位上，要了两杯热饮牡丹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如何开口。看到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心疼又可怜，我心想 我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妹妹该多好。乖乖的，素素的，像一朵纯洁的花。
坐了五分钟牡丹突然小声说 董立，我听乌鸦说你总是讲别人的故事，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有意义你都会讲。我心想 这狗逼 又在外面瞎说什么了！ 牡丹说 我只有乌鸦这几个朋友，我曾和乌鸦说过一些我的困惑，但乌鸦说 哥也帮你宽不了心，你这样，你找董立。他贼好信儿朕的情感大师， 满大街找好故事 因为听别人故事都搭进去不少饭钱了，别看他好信儿但也靠谱，有分寸有尺度。 牡丹说完我就想打电话骂乌鸦一顿，把我的名声都败什么样了！ 还情感大师，老子的前女友半个手都能数清！
正在心里骂着乌鸦，牡丹说 其实我也纠结好久要不要给你倒垃圾。但自己觉得要喘不过来气，我喝了口热饮说 尽管倒，我见过的垃圾种类多了。 我靠，我一说完觉得这句话说的太有失水准 我就不在说话看着牡丹。
牡丹说我有个男朋友，从小到大唯一的一个。
哦，我之前听乌鸦说过 听说你们相处的很好。
嗯，不出意外两年后我们就结婚。为了能在一起我们付出了他人的数倍艰辛。我男朋友叫C君，他家里条件在这个小城算是很好，父母都是政府单位高官。我们在大学认识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家的情况。她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冲着他家的情况才和他在一起的。在学校他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家里的状况，穿着和花销和我几乎一样节省。我本着就想找个善良安分的男孩一起生活下去。但毕业后我还是知道了。
我说 知道怎么了？他的出生他也选择不了，再说好男孩加好条件不是更好吗！
牡丹说 我家里生活水平一般，家里有个弟弟那时还在上高中。弟弟很懂事也很争气。父母为了他能在重点高中上学已经耗尽心血了。我上大学时就是以勤工俭学去的，不想让父母为我太过操心。都说在大学在木的人情窦都会开，我不敢呐，自己供给自己已经很辛苦了，我想着在大学把学业做好。以后工作有些资本和精力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白马。但想的和现实总是不一样，C君在第一学期就开始向我明里暗里追我，我想着现在都是学生，都不懂什么是爱，对我应该是好感吧。他以后认识的女孩儿多了好感应该很快就没了，我就委婉拒绝四处躲他。但C君好像定意已决，他会在我兼职的小店也找个兼职，老板说人招够了，C君就说给一半工资就行。我当初心里咯噔一下，又觉得每个男孩都三分热度。他就在我的世界周围绕来绕去，我就抑制情意的同时不做任何表达。大二快要结束那年C君在兼职的小店里神秘的和我说 结束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能不去奥 说完就去找老板申请早下班。我心里慌慌的，期待着 又不期待着结束后的那个地方。看着C君在店外面傻笑我的心也突然软了一下。
结束后他带我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公园，身后背了个大的双肩包。我问他背的什么，他说他马上考试了有很多问题要向我请教一下。我诧异的问C君 咱们也不是一个系的你考的东西我不会啊！ 他就在我身边傻乐带我走到公园的湖边。 看着牡丹满脸幸福的说着我也不忍心打扰就继续听她说着。
你知道吗，到了湖边C君四处看了好久在一颗好大的树下停了下来傻傻的说 就这了！ 我还没搞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就看到他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条大大的毯子，稍厚 花色很漂亮 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拿出来一大堆零食，一边拿嘴里还一边喊着当当当～我觉得他真像个小孩子，比我弟还幼稚。 牡丹突然回神问我 是不是听烦了董哥？ 我在心里大喊 不是有特困惑的烦恼吗！那咋还到这给我这单身狗秀恩爱来了！但想是想脸上还是挤出干笑说 没有没有我觉得挺有意思，哎，后来你家C君干啥了？ 牡丹又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说 他拿完零食让我坐在毯子上，他也郑重其事的坐在我对面傻傻的说 牡丹，看你一直这么累，除了上课就是兼职，我不知道怎么让你放松一下，就想着今天能在这陪你坐一下午，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今天就给自己放半天假吧。C君说完我就心头一暖笑了笑默许了。
那天我们聊了好多，他说为什么一直不答应他和他在一起，我说没有太多精力，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努力生活。看到C君耷拉着脑袋我也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又何尝不想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好男孩呢。 我在心里刚说完C君就大声说 牡丹，不耽误学习的，你是不是一个人很孤单，是不是需要一个学友，你自己兼职是不是一个人很无聊，你也想有个好工友吧。我可以呀，我也在努力学习，我也在努力打工养活自己，真的，我不会让你在我这多耗费一丁点儿的精力。看着C君越说越快，快的有些磕巴根本听不清再说什么，但心里就觉得变得柔软，从柔软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说 这么好的男孩如果错过了就不会有第二个了吧。快答应他吧。此时C君突然没了声音，低头小声说 牡丹 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在一起吧，让我来照顾你，看你一个人太辛苦我真的很心疼。
我喝了一口凉透的热饮看见牡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亮亮的，像是把整个餐厅的光都吸进了眼睛里。 牡丹抽泣的说 看，C君说完我一个人太辛苦他要照顾我 我当时的眼睛就像现在一样。像一条丝巾一样蒙住我的眼睛，丝巾外面是满身发光的他。
牡丹擦了擦眼泪说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兼职。一起在湖边休息，一起在雪夜里散步，我喜欢这种简单的快乐。
毕业后我们回到这座小城，彼此憧憬着未来的未来。但回家之后他有些异样，刚开始都很正常，后来他回家之后慢慢和我联系少了，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感觉。我心里第一反应他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了。但他发誓除了我另一个爱的女人就是他妈。我气得笑，我相信他，但每次问他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时候他总说家里有些事情过段时间就好了。有次他下班之前给我发信息说他下班后要和家人参加亲戚的生日聚会，我答应之后就去他公司楼下躲在公车牌的后面。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按时下班，他走上一辆好像很贵的车，里面有两个年纪大的夫妻，看上去很和蔼。车开走之后我就回想他在学校给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家也是有些苦难，父母下岗，爸爸只有开出租车维持家计。C君说要和我一起努力改变生活改变命运。
想着想着脑袋像炸了一样，我的C君不会骗人的啊，这车里的夫妻是谁呢。回到家里给C君发微信，问他情况怎么样 他说很热闹但都是年龄大的没什么意思。我说你给我偷偷拍一张照片给我看看，C君的对话框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两分钟才回 亲爱的，都是长辈不方便啊。我就像往常一样打字说 理解～快多陪陪家人吧 少喝酒啊。
那天开始我就变得有些异样，想的事接不上。那时候才反应过来 C君除了和我说了一嘴家里的情况就再也没说过。我也不问就安安静静的上班和乌鸦他们出去聚。我知道我和乌鸦他们不一样，但只要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疯闹我的心才觉得被填补满。
后来C君知道我对他之前撒的谎有丝察觉，他就像我来坦白。说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喜欢我，觉得我真，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之类的。他说刚在学校碰到我就打听好了我的信息 勤工俭学进来的学生。他说怕我觉得有压力就隐瞒了家里的情况。我真的气坏了，我吼他 你跟我直接说不就好了嘛，你怕我有压力，心里不平衡的话 那咱们毕业回来也你也可以直接和我说啊。C君欲言又止 我咄咄逼问为什么骗我，C君挠着头沮丧的说 在学校我就和家里说了咱们俩，家里让我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我心里好像被这句话击碎 颤抖的问 那就是家里不同意让你和我在一起，你怎么不告诉我！C君说 我真的喜欢你的。毕业之后我和家里坦白家里开始是不同意，但我现在已经快说服他们了，亲爱的，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带你走！
牡丹对我说 看C君说出这句话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我只想要简简单单的幸福，现在太遭了。
半年后C君和牡丹说 牡丹，你可以等我几年吗？牡丹说 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C君说家里给他安排好学校了让他去读研。牡丹问他去哪个城市。 C君说 上海。
听到上海就知道是他父母特意给他找个遥远的大城市。想着两个年轻人分隔异地一个上学一个工作，一个大都市一个小城市。从此以后不同的圈子不同的人慢慢的两个人都会被身边的环境同化而将之前的自己抛弃。
牡丹没回答他到底能不能等他。在C君出发前牡丹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约C君到家附近的公园湖边相聚。牡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毯子花色很漂亮。接着拿出一堆零食。让C君坐在毯子那边，自己坐在这边。那天牡丹异常的话多，和C君聊着以前喜欢过得歌手，兼职发生的故事，和图书馆里的窃窃私语，就是没聊未来的未来，和现在的现在。
C君走后牡丹还是每天勤勤恳恳的上班，乖乖巧巧的生活，安安静静的和乌鸦他们走着各种局，任劳任怨的伺候他们每一个人。牡丹说，这样才能填满多余的时间不去想不想想的事。
日子照常，每天我都在搜寻有趣的故事，还是浑浑噩噩的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就这样又是一年。
2017年冬至，牡丹的信息又是半夜到来。我按时赴约到了一年前的餐厅，她说我们真的走散了。她说：董立，为什么我一想到他我的心还是忽然一颤，呼吸变得急促。我该怎么办？
我说：听说有一种水叫忘情水，只要喝的够多就会好起来。可能有点儿咸，但你忍忍就好了。
她说：怎么喝？
我说：想想你对他的好！
之后她哭着骂我：就他妈没有好点的办法？
在无言的陪伴下我们静坐了四个小时，谁也没说话，牡丹的眼睛里的光慢慢褪去。
几天后牡丹说我也要出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地方找些什么。我说去哪，她说还没定 随心走 找到就回来。
2019年七月，我为自己的小目标在广东的一个城市努力。半夜起来上厕所手机有条绿色的消息提示。打开看是牡丹，她发来一张照片和一段话。照片里的她真美， 她戴着米色宽版遮阳帽坐在椅子上，晚霞的嫣红避开帽檐撒在她精致的脸上。被晚霞润过的口红色号更加艳丽。眼线稍稍晕开一点，但格外动人。她说，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生活是一个剧本，发生的没发生的都已注定。当演员的可爱人儿不要被情节太过束缚，用自己的心去演一场不会谢幕的剧，这样才不枉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