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讽刺艺术,必要看看《围城》。钱先生以戏谑的笔法细写当时的黑暗麻木,捧腹之余,令人深思。
一讽当时年轻人厚颜无耻,混世度日。
回国的船上年轻人闲暇无事,不知读书,不思国事,反以麻将自娱。钱先生提笔写道:“麻将当然是国技,又听说最近在美国很流行,打起麻将,既可以缓解思乡之苦,又符合国际潮流。”可以说极妙了。
二讽当时国人崇洋媚外,虚荣贪婪。
方鸿渐岳父什么都不懂,就方鸿渐出洋学习,去学的还是中文!真是天大的笑话。可即使如此,他也什么学位没捞着。于是为了应对家中父老,故意买了假的学位证书。他的父亲想炫耀他的博士儿子应下乡里的演讲邀请,他的岳父更是买下大版面的位置庆祝他得了学位。似乎其外镀了层洋金边,败絮也成了真金似的。
三讽当时小人抱团,吝啬阴险。
钱先生在描写李梅亭此人时真是金句不断。李梅亭带了一箱子的药,准备十倍原价卖给穷乡僻壤的学校医院。被人发现后自己不好意思解释道:“内地买不到西药,各位万一生起病来,那时候才知道我李梅亭的功劳呢”!可后来孙小姐不幸真得了病,而这位李先生呢,却觉得“孙小姐一路上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够一包仁丹的交情”,可是又不能不给孙小姐药,因为这样显得他小气。他想了想“他在吉安的时候,三餐不全,担心自己害营养不足的病,偷打开了一瓶日本牌子的鱼肝油丸,每天一餐以后,吃三粒聊作滋补。鱼肝油丸当然比仁丹贵,但已打开的药瓶,好比嫁过的女人,减低了市价”。于是便给了吃不得油腥之物的孙小姐一粒鱼肝油丸。毫无疑问,孙小姐的病情再次加重。
梅这一字,本是君子之字,用在李梅亭此人上,倒有些像愚公智叟此类反语了,更显得滑稽可笑。
四讽当时学界无真学实才者,尽是溜须拍马狡诈之徒。
方鸿渐才能不足,却“有人肯这样提拔,还不自振作,那真不是器物了,所以鸿渐预备功课,特别加料,渐渐做名教授的好梦,得学位是把论文哄过自己的先生,教书是把讲义哄过自己的学生,鸿渐当年没哄过先生,所以未得学位,现在要哄学生不免欠缺依傍,教授成为名教授也有两个阶段,第一是讲义当著作,第二,著作当讲义,好比粗学的理发匠,先把傻子和穷人的头作为练习本领的试验品,所以讲义在课堂上适用,没出乱子就作为著作出版,出版以后,当然是指定教本,鸿渐既然格外卖力,不免也起名利双收的安想。”
......如此种种,钱先生上讽学界政界,下讽社会现状,犹如旧社会的一面照妖镜。他的围城早已脱离婚姻的范畴,而是讲述在这种环境下知识分子所面临的各式各样的精神围城罢。
我想,《围城》的意义大概是无论在城内还是城外,可能结局都是虚妄,不如专心于追求城内城外的过程中吧。毕竟钱先生就是一位严肃的追求、将一腔热忱藏于冷静之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