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病了,这次病的很厉害,是摔倒后股骨头骨折,这对老妈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已经九十高寿的老人遭此厄运,使我们做儿女的难过万分,心痛不已。理应到骨科医院做手术,但我们没有按常理去做,我们是不忍心让老人再去遭受那份罪,况且老人的身体也不容许上手术台。我们能做的就是护理好老人,让老人吃好,期待早日减少病痛的折磨。
这次的不幸是老人的身体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生活起居已经不能自理,脑子也糊涂得不认人,饭量减少了许多。睡眠质量也非常的差,经常都是彻夜不眠。躺下没几分钟就要起来,没坐几分钟又要躺下。如此反复,一天都不知道反复多少次。即便入睡,也是闭上眼睛眯一会儿,每次能睡十分钟已是大觉了。在这短暂的睡眠中,还经常做些古怪的梦,说些不着边梦话。
看着老妈被九十年风雨吹弯的背,卷曲着侧身躺在床上,每次翻身都要坐起来,然后换过方向再躺下,我的心都揪在了一块,我不忍心看到老人的痛苦。老人能多睡几分钟,我那揪抓的心就会少一分痛。看着老人艰难的入睡,我不免又想想起了老妈的过去,老妈过去辛勤劳作的身影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看到了在深秋的季节里老妈挝“黄菜”。这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我们家地处邙山西端的丘陵地带,七沟八岭一面坡,耕地靠人刨,收粮全靠担子挑。红土加料姜的土壤,贫瘠的草都难以生长。就连那种生命力极强的茅草,在这里都难以施展他的本领,种庄稼就可想而知,一年四季靠天吃饭,祖祖辈辈在那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繁衍生息。在这种条件生活,父亲又老实本分,家里自然也就穷的叮当响,一日三餐吃不饱不说,就是吃菜都是极大的问题。种菜没有水,买菜没有钱,年年为吃菜犯愁,老妈为此操碎了心。
每年深秋,也就是城里人所说“当家菜”萝卜白菜下来的时候,老妈就拉着架子车到十几里外的老菜园去拾菜。那是菜农往菜站交菜前打下来的白菜帮子,老妈在白菜帮子堆里扒来翻去,尽可能找些嫩一点的帮子。早上去,天黑前到家,一次能拾回百八十斤。
第二天就从井里搅水清洗菜帮子,一个帮子挨着一个洗干净,然后在院子里用三个石头支起一口大锅 ,点着火把水烧开,再把菜帮子放进开水里烫一下,捞出来放进一口大缸里,在上面压上几块大石头,最后烧几锅开水倒进大缸里,让水淹没石头,腌制一段时间,白菜帮就会变黄且味微酸,这就是老妈腌制的“黄菜”。每当老妈看到菜把缸填满了,才会露出满意的笑。这就是我们家一年的菜。
上冬来,一日三餐就离不开这“黄菜”了。饭做好后,老妈捞几块“黄菜”剁碎,往锅里像点眼一样滴几滴油,放进“黄菜”炒。说是炒,实际就是加热,本来就没有几滴油能炒个啥精致,吃起来除了酸就是咸,至于什么调料啊那都是奢望。天长日久,看见“黄菜”就流酸水,吃到肚里就反胃。就这也得吃,否则那些红薯面汤,红薯饭,红薯面馍怎么下肚?不起眼的“黄菜”调节了我们的一日三餐,与红薯一起养育了我。
辛苦一辈子,操劳一辈子的老人本该享享清福,却与福无缘,与痛苦为伴。是老天不公?还是儿女不孝?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