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最喜欢沈从文的还是他从文学创作转而研究文物的那一段。“他后来遭受一些作家的抨击,转而研究文物,也做得有声有色。是个很有趣的人物。”我大学那位教授如是说。她还讲到沈先生去世后张充和写给他的挽联“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说沈先生这辈子一直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就连面对苦难的时候也是这样温和。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对这位早我九十年出生的作家产生兴趣。
然深入了解他之后,却发现有些事情远不能这样云淡风轻地带过。
“我希望有些人不要骂我,不相信,还是要骂。根本连我写什么也不看,只图个痛快。于是骂倒了。真的倒了。但是究竟是谁的损失?”1949年2月,他两度自杀,同年9月,他转而研究文物,从此再也拿不起笔。他是委屈的,所以会因他人一句“沈老,您真是受苦受委屈了”哭得像个孩子。我也替他委屈,所以我一直很不喜欢郭沫若。
可是,在那段日子里,我们更多的看到的仍是他涅槃重生后的沉默,是他无可非议的成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凭着这份职业做出了了不起的成绩,填补了文物研究相关部分的空白,更凭着这份职业熬过了后来那些最艰苦的岁月,而始终没有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文字。他完成了对自己的坚守。
关于他的转业,我最喜欢的还是汪老的评价:“步入冷径仍采花。花非昨日花,人非昨日人。”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是”与“非”的转变中,他用最温和的方式保全了自己。这是我以为历代文人面对各自人生中的苦难之时最有趣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