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延迟的信。
2017/8/19 星期六 大雨
文/南墙合欢开
(一)
现在是十二月份,离寒假还有一个月,离我们毕业还有六个月。
站在东门路牙旁等教练的训练车的时候,突然想给你写信。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下来了,倒不是因为你要走了而难过,只是因为风吹过来,干干的,冷冷的,眼睛有点难受。
出租车停在我跟前,摇下的黑色车玻璃里,伸出一张司空见惯的堆笑的脸。还没等司机开口问要不要坐车,我就冷着脸摇了摇头。他的微笑僵在嘴角,转瞬而逝。侧过脸,装作看不见似的,盯着香樟树叶上跃动着的细细碎碎的阳光。黑色出租车终于扬长而去,莫名其妙地常舒了一口气。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智障。
我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可能不太喜欢这个世界,至少别人对我微笑时,我也懒得礼貌性地回笑了。倘若是以前或是昨天的我,就算是敷衍也还会笑笑的。暖阳的冬日里,空气难得清新,天气出人意料的好,但我却感觉自己像只肥胖又慵懒的加菲猫,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看不清那些从我身边穿行而过的身影,也不想抬头看周围的一切,我时常想要是此刻你在我身旁的话,你肯定有说不尽的话。那时我一定会轻扬着面,好奇地看着你的侧脸,兴致盎然地听着你说的话。有时我也会想我们之间倒是算什么,我又到底算什么,想着想着,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越来越轻盈,变成透明的纸片人,一路飞,一路笑。
喜欢一个人,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你的出现,难过时也不会让自己去难过。即便是现在想起你,也还是欢喜着的。说不出来为什么,好像喜欢你就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如果掺杂一点别的情绪,喜欢你也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这些话,对你却说不出口。我想自己也许可以找点事情来做,让自己不去找你。或许可以写写东西来打发时间,这样一边写,一边想着你,等所有的思念都枯竭了,那我也就可以把你给忘了。
(二)
三月了,时间过得真快。站在陌生城市的人行道路口,时间像停止了一样,我又想给你写信了。想告诉你,我来上海复试了。
此刻身旁的大叔正骑在破旧的自行车上,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准备蓄势待发,穿着白色校服背着黑书包的男学生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戴着头盔紧握车柄的外卖小哥表情严峻地咬着唇,背着长吉他的高挑姑娘定定地目视着远方。你知道吗,这样一个我,明明对身边的一切都挺感兴趣,有时却硬要装作一幅冷漠的样子。
天是灰蒙蒙的,头顶上横跨而过的高架桥,褪了色的鹅黄色支撑高架桥的石墩上,阴暗幽绿的青藤正紧紧贴着石墙拼命地向上生长。
好多个这样的一瞬间,试着把自己从空气中抽离,就好像真的逃到了思绪的千里之外。闭上眼睛,先是漆黑的一片,接着过去的日子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我看见自己在厨房里和妈妈欢欣雀跃地说些什么,青蓝色的小火苗轻悠悠地晃动着,白色的蘑菇和乳豆腐在小锅里不安分地沸腾。
灯光晃动着,室友小A穿着胸口点缀着蓝色小花的白色棉麻衫,坐着镜子面前,一边卸着妆,一边认真地听着我说话,时不时转过头用质疑的眼神问我几句。
馨馨握着手中的笔半晌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嘟着嘴小声地对我说,老师,这道题我不会。
骨头店的老板娘给我端上了香辣鸡排饭,我说了声谢谢后就埋头吃了起来。
零碎的片段一点点拼起,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你对我笑的样子。
地铁从头顶呼啸而过,远处汽车的喇叭车突然鸣起,自行车轴开始咯吱地转动,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也开始攘动着散开。上海这个城市,陌生又拥挤。但我并不惧怕一个城市的冷漠,再冷漠的城市也能找到让回忆值得温存的地方。其实对于我来说,以后没有你的地方,到哪儿都是流浪,既然都是流浪,我更想待在一个更繁华拥挤的地方。
复试结束的最后一晚,我走在向往已久的学校的操场上。看着那些在操场上自由地挥洒汗水的年轻身影,置身其中,就好像自己也跟他们一样,是这个学校的人。一圈又一圈地走着,操场靠近街道的一面的灯光,明晃晃地照着我的眼。
我好想给你打电话,但又怕不争气的自己听到你的声音会哭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在这边的几天很好,迷路的时候有阿姨会帮忙指路,西北牛肉馆的牛肉面总是很大份,面试的老师也很亲切和蔼,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我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想听你说话。
(三)
已经到了四月,白色的柳絮开始满城飞舞。我们在老校区见了面。
你就坐在我对面,吃着大碗装的面。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碗面里可以严严实实地铺满一层青椒段。看着你吃的满头大汗,辣的鼻涕止不住要往下流的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幸福。明明是第一次,可能这样的画面在脑海里已经自顾自的地上演了好多次,所以觉得再熟悉不过了。可幸福感充盈着下一秒,却又是深渊般的忧伤。但这样的忧伤却不想让你知道,嘴上还乐呵呵地说着复试时,面试老师笑着对我说希望下次再见到我的事。
我笑着说我不调剂的时候,你认真地看着我说不要自暴自弃。我顿了一下,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想告诉你我并没有自暴自弃,我只是选了一条跟你不一样的路。你不用担心我,遇到你之后,我才更坚定自己的梦想,正视自己的得失。你知道吗,我不再害怕一个人在喧闹的人群里死寂般的沉默,不再惶恐狼狈时周围质疑和鄙视的目光,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生怕错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可能性人生伴侣。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心里有着这样一个人儿后,好像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紧张,无措时,我会想到你,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大步地朝前走。嘴里的面包再无味,却还是大口地嚼着吃下。你说这都是为什么呀?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心里这么重要的?这些我可不能告诉你,我能想象你听后该多得意。
此刻公交车里黑黢黢的,偶尔看到站在公交车门口姑娘回眸时白生生的瘦弱小脸。公交在摇晃着,车上的人也在摇晃着。车窗外却是一个雨季,雨水啪啪地打在车窗上,沿着玻璃滋滋地流淌。雨夜中的灯光变的朦胧昏暗,明灭不定。这样的南京我已经看过无数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你就坐在我身旁。
公交车在两旁种着高大梧桐树的街道中穿过,我的脑海里闪过的是《龙猫》里的又肥又可爱的猫巴士在森林里穿梭的情景。我想象着我们坐着时光机在黑洞里穿梭,无论最终到达时空都行,只要不是这个我无法抉择的现实空间。倘若一定要停留在这个空间,我希望
永远没有下一站,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个流光溢彩的雨夜。
地铁的灯光如白昼,明晃晃的。湿答答的楼阶,三两个成群的人从身边走过,握在你手里的雨伞嗒嗒地滴着水。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地书写着离别。直到地铁门关起来了时,透过地铁窗,你还歪着头在对我笑。
地铁呼啸而过。转身的瞬间,我的视线也模糊了,泪水也不争气地流下来了。我看着地铁窗的一侧偌大的广告牌上,蹲坐着一只失落的哈皮狗,眼神里写满了忧伤。
最后连再见,也没说出口。
那天,我终于删去了你的联系方式。没几天,我便辞去了在培训班当老师的兼职工作。我离开南京,开始四处找工作。
是时间匆匆,还是我变得迟钝,对工作以外的事变得漫不经心?直到毕业,再回到南京,我才意识到已是六月份。而我们,再也没见面。那时,走在南京的街头,偶尔想停下来吹吹风,我已经说不出什么是难过了,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也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有时我又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才好,至少不应该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样子,就算躲着公交站牌后抽上一根烟,让熏腾起的烟气呛到流出眼泪也好。
(四)
转眼七月就到了,来公司也整整三个月了。暑假已经开始,可这似乎跟我,以及其他很人都无关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经常趴在办公桌上,侧着脸盯着斜对面办公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的紫红色满天星发呆。我知道几分钟后天花板的一排排白炽灯会齐刷刷地亮起,紧接着上班铃会响起,随后又是一阵阵清脆而急促的敲键盘声,还有打印机时不时的嗡嗡声。那时我也会习惯性地一激灵地迅速坐起身,打开面前的电脑,开始下午的工作。
我现在在苏州,一切都好,除了持续的高温,热的人快要枯萎掉。
你现在又在哪里?过得还好吗?我们,好像很久不再联系了。
已经好久没给你写信了,都不记得这是第几份了。跟你分别后,这三个月匆匆地找了工作,匆匆地毕了业。那些穿着高跟鞋,拖着皮箱四处辗转的日子,似乎也过得飞快。
你知道吗,幸好我现在还太厌倦上班的生活,就算是喝酒应酬好像也不是那么尴尬的事,可能目前我都还挺幸运,遇上的都不是什么坏人。经理有时候会跟我开玩笑,还有个同事给我取了个外号,叫“田螺姑娘”。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外号,所以很开心。有时候也会加班,但不觉得累,稍微闲的时候就听听歌,听听电台,背背英语单词,看看自己喜欢的微信订阅号。虽然为了看书特意买了kindle,但总是拿起又放下,好像没有看几本。我也有烦躁的时候,但现在的自己好像总能找到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事。这样一个我,不知道在你看来,成长了没。
有时我自己也觉得把你给忘了的时候,记忆却像被风吹起的碎纸片,一下子被席卷而起,蜂拥而至。脑中闪过无数人的脸,欢笑着的,愤怒着的,惊讶着的,呆滞的,不屑的,难堪的。最终在一个画面定格。冰冷的雨天,昏暗的灯光,被雨水打湿的电影票还有耳边呼啸而过的地铁。
逛超市,逛商场和走在街道上,看到年轻的男女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一起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上那么几眼。转过身的瞬间不禁想,你和女朋友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阿霖,你还好吗?即便是现在,也希望你一如当初,是爱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