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乐队的这段经历,内心满满的情感想要抒发。而此次欧洲见闻是最佳的一个切入点和宣泄口。因它是终点,万千情绪都与此次出行所见的画面交融。人们说,'图像' '歌曲' '坐标'在记忆深处埋着,一旦被唤起,也就一同唤起了看那片景,听那首歌时的情感。
青春的浓雾散尽之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唯有珍重才不负青春。遂作此纪念。
/那年大一,随乐团去德国进行音乐交流演出。同行中我年级最小。 /今年大四,赴比利时荷兰进行文艺汇演。同行中我年龄最长。 /唯有把两段时光放在同一块屏幕上赏析,才能略微察觉到,三年的消逝竟然这样无痕无踪。
比利时
/布鲁塞尔/
仍然记得三年前去德国时的那场噩梦:琵琶在托运时摔断了。后来侥幸托一个中国留学生在德国借到了一个琵琶,演出才得以继续。
此次我将琵琶随身携带,飞机落地布鲁塞尔,出机场的路漫漫。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断裂,诅咒般再次上演。
沉默。不可思议。抱歉。我不敢相信这样的巧合如何真的会降临?
奇怪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担忧,冥冥中觉得事情总会有一个好的解决。(琴摔断的事情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一个亲朋好友提起,正是因为觉得事情会得到善终便私自决定不多加浪费他人的情绪。)
幸运,琴来了! 在比琵琶演奏家夏华老师奔波跋涉为我送来了他的琴。
感激之情如何轻易言说?
是福是祸总该留待剧终再断。
暮色中,在布鲁塞尔bozar艺术中心的初尝试之后,背着乐器走出来,你可以看到行人或者是刚刚的观众目光在你的身上停留许久,那眼里还有赞许和温暖的善意...
/穿梭/
/布鲁日/
在圣路易高中大礼堂的第二场演出。
从台上下来换装,被络绎不绝离场的人挡住去路,他们每一个都向我们表达祝贺。
/漫步/
这一日没有演出。是完全轻松的一日。刚好在我最为喜欢的城市Bruges.
对这个城市的喜爱突然,却又万分及时。不过因为出发前刚好看了那部电影'in Bruges'
于是我说,我一定要去电影里肯坠落的那个钟楼,我一定要去哈利与雷对峙的那个旅馆。
我去了。爬上狭窄而又陡峭的366级台阶。听到脚步声,我们彼此让行,说一声please。
我去了。看到了46个钟铃的钟琴,声音悦耳而又隆重,响起来似乎整座城市都能听到。俯瞰全城,满眼的红房子,将灵魂带回了中世纪。
我去了。去了那个职业杀手和对峙却都不愿意伤害一个孕妇的旅店,看到了雷跳下的那条河道,仿佛一条小船正驶来,就像接住了雷的那条一样。
沿着这座城市行走。
异国他乡的一场对话的展开,往往是因缘际会。而我与钟楼下薯条摊摊主的对话的那个因缘,不过是因为我突然忘了"吸管"用英语怎么讲。
于是他问我在你们国家"straw"怎么说。我答: xi-i 吸 gu-an 管 吸管。他笑。
他让我们猜他来自哪里,并做了一个拜佛的动作,我们猜了一圈柬埔寨泰国印度印尼最终才猜到了是尼泊尔。
他说他的家人还在尼泊尔,但几个兄弟轮流来布鲁日经营摊位。现在这个月份刚好轮到他。
市集广场雕像前几个亚裔年轻人用英语请我给他们拍照。拍了几张道别离去。转身突然听到他们说中文,于是我赶紧回头问道:中国人? 答:我们是马来西亚的。
午餐,不远处一桌坐满了老爷爷老奶奶。显然,他们在等待谁。其中一个老爷爷站起,坐下,眼里写满兴奋和紧张。
女主角出场了,她穿得如同第一次约会一般美丽。这是个大日子,我心想。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束花,她的笑容里浸满了惊喜。他们亲吻。
真正的幸福是不需要彩排的。
/鲁汶/
在这个国家,我时常在白天看到了流星雨,却忘了许愿。
第三站是鲁汶大学提供的场地。
世上最好的武器便是实力,最强大的动力是自尊。
演出结束后的reception,跟很多观众聊。有中国人为我们感到自豪的,有外国人对民族乐器感到好奇的,也有对我们提出建议的。
交流是此行最有价值的东西。
荷兰
/莱顿/
第四站也是最后一站,是莱顿大学。这所赫赫有名的古老学府,培养出多少位荷兰领袖,外国元首和诺贝尔奖得主。其中最为知名的大约就数爱因斯坦,曼德拉,丘吉尔了。
开场前。
将琴弦反复调试,确认音准,小心翼翼地抱着它,最后一场,大概也是我在乐队的最后一场,是怎样坚定着眼神,旁人无知。
这件当年为了出行德国而定制的演出服,由学长学姐身上穿到了如今的学弟学妹身上,而我身上这件还没有别人穿过,不知以后又会穿在谁的身上了呢。
原本的动作设计只要左右摆动就好,因为拿着乐器不方便。但当"Heb Je Even Voor Mij"(一首欢快的荷兰民歌)响起的时候,我仍是决定放下乐器,脱掉高跟鞋,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能看见台下在鼓掌,在欢笑,在吹口哨,有的甚至站了起来,毫无疑问我们的安可曲给了他们惊喜,而他们的热情反馈也同样给了我们惊喜。于是这一幕,连同飞舞的发丝,灯光下晶莹的汗水一起定格成了甜蜜的终章。
/沉淀/
/莱顿伯奇堡垒/
/赞丹风车村/
离开时,莱顿在下小雨。八点出头的光景,天边刚开始有了明亮的色彩。暖色冲破云层,晕开渐变的图层。透过玻璃窗上斜打的雨滴,能看到远处小木屋里虚焦的灯光,以及静止不动的一座风车...
独白:
在上一篇文字中提到四年前我在清华园参加的考试,正是清华大学组织的艺术特长生测试。那时的我,只当是能给高考加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努力了一阵子。
彼时,虽与琵琶静默相伴了九年,但彼此之间还是疏远的。考级也不过是在威逼利诱下的臣服。直到我拿着艺术特长生的成绩单进入了学校的民乐团,一切才开始有了改变。
后面的故事其实大家已可以想象,不过是关于我往返于不同的校区之间参加常规训练,有演出和比赛时排练更密集一些,有的寒暑假整月排练。正是这种密集的排练使得队员之间的情感更为亲密,多少次我们为同一个目标咬牙 撕裂 忍耐 咆哮,又有多少次我们为新的成果欢呼 激动 疯狂 沉淀,看到新的东西想用音乐表达,跃跃欲试的心再也按耐不住。所谓革命友谊,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大学四年间的排练,演出,队员间的朝夕相处,那都是春雨细无声般融入血液里的东西,若说硬要拿出哪一块来具体絮叨絮叨,竟然不能。现今完整的记忆便是此次出访比荷,仔细想来,四年间运气提笔,在即将离别校园之际画下气势磅礴的终章,笔锋铿锵,已算是无憾。
另外,我们还是要出走,去他乡,去他国,去明白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把心胸和眼界放得无限大,才能不被世俗琐事拘泥。这大概是我去欧洲最大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