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故事不是那么曲折，我以为此生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一辈子，还不完的账。

“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对一个靠微薄薪水养家糊口的工薪家庭，一切都显得太过奢侈。尤其是随着年纪一天天增长，孩子一天天长大，父母越来越老，需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先生曾提议:“要不我们把房子卖了，再重新买一套，这样压力会小很多。”我死活不愿意，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买上的房子，一个温暖的家。居住了有些日子，对这里的一切都有感情了。曾经无数次守候的只属于渝乐小镇的童话世界，可随时出发和抵达的歌乐山，徒步抵达的花市，家门口的美味小吃，别墅区的鸟语花香，一切都让我留连往返。尤其是温暖的家里，也是我和先生共同奋斗的结果，我喜欢阳台上的鹅卵石，石上大花盆时郁郁葱葱的幸福树，以及过道藏着的一面书墙，那是人生中第一次，家里的书不再居无定所，终于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在拥挤的八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它在别人一眼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散发着光芒。最重要的，生活在这里，孩子可以接受好的教育，而我接触到的，也大多是上进的有教养的注重孩子教育的人。

我们的坚持屡屡受到挑战，当我还完买房时自己从亲人那里借的钱，不再愿意帮先生还他从亲人那里借的。我想让先生也像我那样有点儿压力，希望他能明白，光是省省省是没用的，还得提高收入。当我把家庭沉重的负担抛给先生的时候，要养家糊口的他经常是入不敷出，尤其遇上他中途曾因公司倒闭换过工作，还有一次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中途有两个月未上班。

为了背负的债务，先生也曾努力过。曾经做个花椒生意，一个外省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操着一口普通话，去各大火锅店、麻辣鱼馆、江湖菜馆、批发市场等推销花椒，合计净赚一万多元。先生做花椒生意，最看重的是品质，可是和他合作的山西某亲戚并不诚信，真应证了商人重利轻别离。拿样椒时，某亲戚给的是最好的，先生也靠着样椒轻松拿到订单。等订单花椒到货，却和样椒有点儿差别，好在差别不大，质量也算上乘。只是随着先生接的订单越来越大，某亲戚给的货越来越差。先生对某亲戚发火，并申明下次再这样就不要了，直接退货，先生说他要质量好的贵点儿，没有就不拿，但坚决不要质量稍微差点儿的便宜的。某亲戚承诺下次一定拿最好的，可是下次，他又只能被迫接受次等的花椒次等的价格。

最后一次，那次我和先生一起去卸的货，我才亲眼看到，大热天的，先生好辛苦，一边推着沉重的花椒，一边大颗大颗流着汗。这是订单最大的一次，我们又指望靠着这些花椒赚点儿辛苦钱。和往常一样，除了品质不算上乘，数量也比订单多了好多，某亲戚说卖不了退回去。我当时担心坏了，要是卖不出去，这批供就砸到我们手里了，所以先前总是劝阻先生不要继续和某亲戚合作了。可是先生总劝我:“做人要大度，一开始吃点儿亏没什么。再加上我量小，他肯定不看好我，只有我求别人的份儿。等以后订单大了，我就有资格谈条件了。”如我们所料，收购商见我们数量大多就拼命杀价，等一个单谈下来，除掉成本利润，我们几乎没什么利润，还庆幸这批花椒没有砸到自己手里呢！从那之后，先生再也没和某亲戚合作了，忍痛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慢慢建立起来的人脉。先生始终坚信:做生意，质量第一！

继花椒之后，先生还尝试去跑过兼职。没有车子的他想着可以去抢些近点儿的外卖单，徒步抵达。一开始，他还能赚点儿辛苦钱，越到后面，接单越来越不容易，再加上他的配送时间总比别人长，终至无单可接了，这徒步的哪跑得赢骑车。不得已，先生再次放弃兼职的主意。

可是压力却一直摆在那里，每个月的花销都有那么多，还会不时冒出一些人情事故来，先生只感到喘了。再加上先生之前欠着同学和亲人的钱，欠亲人的钱还好，别人不问，自己晚一点儿还也可以。欠同学的钱就不同了，别人不问，时间长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呀！和我们也压力一样，别人也面临同样的压力呢！先生有苦又不能和我说，只得自己想办法。我后来才知道他想的办法就是办信用卡，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有好几张信用卡，每次和我说起都闪烁其词，我却故意在那里给他说着信用卡提到消费的种种弊端。

这都还不算，我们还面临更大的困难呢！自先生哥哥开公司后，总会遇上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实在想不起其他办法，只得开口让先生帮助他，让先生帮他借微粒贷，他自己还利息。先生和我提起，我只得尊重他的意见，我不想因为我而破坏他和哥哥的感情。借上微粒贷后，哥哥也很诚信，每月都按时还利息。谁想到天公不作美，后来遇上YQ，自主经营的哥哥第一次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每天没有进账不说，还得正常花销、缴房租费、给工人发工资，这种种消费算下来，能活下去就算奇迹，哪里有钱还利息。

我想那一天，先生一定是背不住了，终于鼓起勇气给我说出他的压力，希望我能帮他。听到这，我的心犹如晴天霹雳，想自己日日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稍微轻松了一点，没曾想几年之内，他给我们欠那么多债。除了用信用卡还欠债，还用信用卡帮哥还利息。那时我就生气:“你倒好，美美地落了个人情。可是你帮了别人，怕是要把自己媳妇都弄没了。”那点账，也许对别人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苟且偷生的我们，像是一座山。

“我们离婚吧！”那是我考虑之后作出的决定，我恨他，是因为他一直瞒着我，直到背不住了才告诉我。

民政局的路“很长”，一路上我都想要哭泣，我希望那天就把离婚这件大事办妥，怕稍一迟疑自己又没勇气。

说也奇怪，那天很堵车，即使我们打的也没能让速度更快一点，等到民政局时离下班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了。这时，又出了一点儿小意外，我居然找不到手机。伤心的我更加难过，我买不起手机，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先生帮着我找手机，在他的耐心下，我们很快找到了手机。他就在那里偷着乐:“还不要我，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看你以后离开了我你一个人怎么办。”我的主意已定，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到了大厅，我不知道先生给小姐姐说了什么。只见小姐姐先让我们等一下，前面还有几个人。坐在冰冷的大厅，周围都是等待着离婚的人，还有一对夫妻吵得很凶，已经到了感情完全破裂的程度，讨论的是如何分家产的问题。我的情绪又上来了，这夫妻都是如此吗？谈恋爱的时候，他绞尽脑汁只为讨你欢心，有的男人哪怕花重金也要把爱人娶进家门，他在婚礼上信誓旦旦，给你最好的承诺，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美丑，无论健康或生病都对你不离不弃，婚后他宠着……可是某一天，只是因为某一天，他说不爱你就不爱你了。也许是发生了特别的事，也许是他遇上了特别的人，你和他相处三年顶不上那个人和他相处三天。那时我就害怕，害怕有一天我和先生也一样。

话说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工作人员让我填写申请表，先生像个旁观者:“写呀，你写，我看你能写出哪些罪状”！还别说，我还真能写，貌似写了六七条，只是写好后工作人员又继续为难我:“字写得太潦草了，我们看不清，得重写。要不这样，可能来不及了，你拿回家写。并且离婚也没那么简单，现在法律也会保护婚姻，会给夫妻一个月的冷静期。现在年轻人太冲动了，一言不合就离婚，过了几天又来复婚，我们都被搞烦了。”

待回到家，看见安安泪眼汪汪地拉着先生和我的手，还说如果我先生离婚，他要爸爸妈妈，我又不忍心了。在离离婚最近的那一次，我终是选择了理智，并决定和先生一起解决问题。

“把房子卖了，把欠账还了，把先生的信用卡注消了。”这个念头一直在我心底盘旋。(未完待续)

文/何婉仪

2023.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