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红衣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诸葛山上的战役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援军迟迟未来。将士在山上围困了如此之久,此时所剩无几。

“将军,消息还是送不出去,援军也迟迟未到。眼下将士也所剩不多,粮草告急,如何是好?”岩石上的将军一袭漆黑的铠甲,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近了看,方才看到星眸深闭,朱唇紧抿。他便是汉朝的大将军——碧落将军。夜静得出奇,轻微的呼吸声力若游丝地在空气中散漫开来,直至消失殆尽。

“今夜三更,我带两名死士突围,军中事务,你暂为代管。”说话间,眉眼微抬,两道坚定的眼神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将军三思。。。”却只感到一股冷风,哪里还有将军的影子!



诸葛山的尽头。连绵着一片巨大的森林,名曰蓬莱。千百年来,关于蓬莱的传说众说纷纭,只是谁也没有亲自去过,亲眼见过。其实,那里住着的,也是普通寻常人家,只是他们更加简单纯粹。要说蓬莱山上真的住着精灵或者仙子,那么说的一定是瑶儿。瑶儿实在是个古灵精怪的淘气包、捣蛋鬼,天生一副美人模样,总能讨得大家的欢心。

听说瑶儿出生那天,下了一场罕见的花雨,满地的落红煞是漂亮与喜气。而瑶儿也极喜爱红衣,经常火蝴蝶似的在蓬莱穿梭。



惟愿不见君,一见误终身。虽是深秋时分瑶儿仍记得北崖那边的紫兰开的正盛,便雀跃的前往。今年的紫兰开得格外茂盛,远远的便能看到紫色的一片,摇晃着脑袋似是在向瑶儿打招呼。走近一看,紫色的花丛旁躺着一个人,似是受了极重的伤,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试探几次都没醒,怎么拖拽也拖不动。血继续流着。

瑶儿在慌乱中想起了自己的三脚猫医术,给他喂过水后便急急得去采药。草药齐全,便向碧落身上敷去。只见那人挣扎着坐起,把佩剑握在怀里,只一瞬便喊到:“我的眼睛!”

瑶儿这才想起草药的副作用,便劝慰道:“公子,不必担心。现在伤口的血止住了,眼睛过段时间也自会痊愈。”

碧落循着声音,眼前一片红色,热烈而温暖。他不觉嘴角轻扬:“在下谢姑娘救命之恩,碧落虽眼伤,但见姑娘一袭红衣,称姑娘红衣可好?”红衣红衣,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瑶儿心中思忖,不觉笑出了声,算是同意。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瑶儿每天来北崖照顾碧落。碧落伤势恢复得很快,只是腿上的箭伤难以愈合,行动不便。虽腿伤未愈,端坐在那里,一如平日里英气勃发的少年。明眉皓唇,不觉让瑶儿看痴了去。

碧落讲“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大漠风光,讲“琵琶美酒夜光杯,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戎马生活。瑶儿就那么安静地听,那是她十几年平静平凡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她像乘着一个热气球来到另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战火飞扬、血染长河。而眼前的他奋力厮杀,保卫家园。她仿佛看到他征战疆场的模样: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如血残阳下,他骑着马,踏过层层死尸,定定的看着她,在她身旁,微笑着伸出了手。。。。。。



自古伤离别,别后万事歇。这几日,碧落的脚伤好的很快,只是眼伤迟迟不见好。瑶儿调皮得劝慰:“这样一来,你就走不远啦,若是某天迷路了或是走丢了,我就勾勾你手,把你牵回来。”“红衣,我认得你的,我怎可能不认识你?”瑶儿心里暗自开心,虽说心里有万千个不愿意,但见天黑的急,只能速速归家。现在的瑶瑶儿可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淘气鬼,也是个善良贤淑的大姑娘!

第二天清早,瑶儿装了好些糕点,快步朝北崖奔去。待到北崖一看,竟空无一人。她在附近找寻,仍旧不见一人。依稀可见的印记,朝着出山的方向。“哒”一声,食蓝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似是承认着巨大的委屈,一如隐而不发的瑶儿,一声不响得离开。此时,瑶儿脑中一片空白,忘了如何走回家中,跟忘了为什么回家。在家中,瑶儿一直一直地发呆,身边人身边事也充耳不闻。



蓬莱痴瑶儿,为情千万里。瑶儿的反常让阿姆疑惑不解,多次劝说无果后,瑶儿将实情相告。阿姆心疼瑶儿,放她出山。

“世间纷杂,凶险难测,愿你此去平安无事,我日夜企盼你的归来。”瑶儿辞了阿姆,一袭红衣,一路向北。

一路横尸遍野,从路人口中得知:援军到来,击退敌军,全军将士已搬兵回朝——长安。

长安,长久的平安吧。瑶儿一丝苦笑,我只明了他叫碧落,万千世间,如何寻他?末了,狠狠地一鞭,策马北上长安。



一树繁华,终究红了琵琶,绿了芭蕉。几个月的策马,走过漠漠荒沙,踏过皑皑白骨,历过青青草原,她终于到了长安,繁华的街市,散发着奢靡之气;拥挤的人群,透漏着狡黠凶险。瑶儿先是在一个驿站住下,方便打探情况。好在阿姆之前有过嘱咐,否则她现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消息很快打听到了:“将军碧落,勇创敌军;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话题被过往茶客频繁提起。碧落将军,将军碧落。瑶儿反复吟道,笑意在脸上明晃晃的漾开。可是,如何寻他呢?他还记得一袭红衣的瑶儿吗?

终于,茶客一个消息令她欣喜不已:三日后,碧落将军将游城庆功!



三日后的清晨,瑶儿早早地等在长安城门下,那副少年骑马向她伸出手的画面一直在脑海盘旋,她敲敲快要炸掉的脑袋,攒着被汗浸润的手,仰起潮红的脸,一丝不苟地盯着城门。终于,城门徐徐而开。

瑶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少年,英姿勃发地立于马上。一袭白衣胜雪,晨光打在他身上,像一个优雅的王子。

但只一秒,瑶儿全身的血液开始倒流。在他的身旁,同样是个一袭红衣的女子,面容清丽。瑶儿全身犯冷,缩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化作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倾泻。热闹的人群依然在为将军欢呼,谁也没有注意到哭作一团,靠在墙边的瑶儿。



长安繁华,而我只是朵弃花。策马天涯,浪荡是家。瑶儿脱下了一袭红衣,远远看去,似一摊血。此去长安,归来无期。

“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红衣,我认得你的,我怎可能不认得你?”潇潇暮雨子规啼,幸而,你恋红衣,我也恋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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