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上)

在这个浮躁的快节奏社会里,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异性多好?为她在磅礴大雨中撑伞、为她在孤单寂寞的夜嘘寒问暖、为她买上整整一冰箱的佳肴美味、为她开车在上下班的路上日日绕行数十公里,可这个社会中,“浮躁”仍然是主旋律,哪怕已经无微不至的做了良多,在故事的结尾,两个人的脸还是朝向了不同的方向,分开本是意料之中,理由却是那么差强人意。

他已经像这样双手交叉着抱在一起,把脚搭在桌子上,身体向后略微弓着靠着两个厚厚的毛绒垫,屁股深陷在我刚买不久的布艺沙发里一声不吭的双目直愣愣的看着正前方电视上不断重播的老年鞋广告将近两个小时了,手里的啤酒也是一瓶一瓶的喝完换新。两个小时前他急匆匆的带着些许难过的哭腔打来电话,询问我是否在家,他想来坐坐,他不经常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实际上和他相识多年,只见他如此颓废过两次,这是第三次。正要出门的我意识到情况可能很糟糕,便脱下刚穿了一只袖子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向厨房,搬出上次聚会还剩半箱的啤酒,坐在沙发上等他敲门。大概是他进门的第两个小时零二十八分,他突然起身跟我讲他要去洗手间,又一个反常的举动,我意识到情况可能比我预估的更糟糕,在我这个租来的不到50平米的单身公寓里,醉酒后的他几乎在每个角落都以奇怪的姿势睡着过,从未经过我的同意,担心他真的出现过激反应,我寸步不离的守候在洗手间的门口,

“差不多得了,之前你在里面打手机游戏也不见你一次性在里面待这么久,怎么了这次半死不活的,你别一来劲扎马桶里淹死了。”

“去你大爷的,你嘴里就没有过一句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还行,还能骂骂咧咧的,说明还比较正常,我不管你了啊,你啤酒还剩多半瓶,别浪费了。”

“哎你别走,陪我聊会儿,哥们儿真憋屈。”

“呦,原来还是想聊的啊,我当时什么事情把你嘴都填上张不开了呢,来俩小时坐那儿屁都不放一个,来说说吧,打电话就觉得你不对劲。”

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尽管我多次强调让他长话短说,忽略掉那些电视剧里早就一遍一遍放过的重复的剧情,但他讲故事的篇幅仍然让人咋舌,过程中甚至几度哽咽,眼泪就要在某一瞬间倾盆而下,但还是被他强行灌酒忍住了,这才是他,他几乎从未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啰嗦在意这么久。很显然半箱啤酒是承受不了一个男人在失恋后连续四个小时的猛烈进攻的,在他刚谈到那次他们一道去某卡丁车场馆他帮她拍照的时候,箱子里的酒已经只剩下一罐独苗了,为了让他继续升华达到最佳情感抒发状态,我甚至又赔进去了一瓶上次我妈走的时候留给我的葡萄牙原装进口的红酒,虽然这酒在葡萄牙不值钱,但毕竟在国内还是物以稀为贵,这几瓶喝完后再想喝到还要再等漫长的一个月时间,这次我可真是下了血本。

“如果是我真的做不到这么如数家珍,我甚至忘了和上一任女友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是什么片子,最尴尬的是上次我居然当面问她‘你居然也看过这个片子啊’,你绝对不想看到一个女人当着你的面脸色由白变黑,太可怕了,我感觉如果有刀在一边她会毫不犹豫的拿刀把我的心脏挖出来。”

“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是她真的想挖走我的心,我就会平静的躺下让他挖,你就不一定了,就算真的把刀捅进你的胸膛里,那里面有心吗?”

“你还是闭嘴喝酒吧,跟你聊天真是太开心了。”

其实我很懊悔这样的事情发生,比如不记得和前任或现任一起做过的一些浪漫的小事情,比如一起看过什么电影、去过哪些地方旅游、一起在哪里拉着手对着天上的星星海誓山盟,如果换作是我被忘记这些事儿我也一样会满脸黑线的,毕竟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如果其中一个人忘记了,就好像一切从未开始过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想到这才发觉,《寻梦环游记》里演的都是社会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死去不是一个人的重点,被忘记才是。

等我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出来,他窝在沙发上已经几乎完全睡着了,我没有吵醒他,静步去柜子里拿了薄毯盖在他的身上,实际上我也不想吵醒他,因为他爱睡沙发,而且因为我需要睡床。电视里老人鞋广告终于结束了,转而放起了《亮剑》,我在大学毕业之前每次看到电视有播这个电视剧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看,尽管我是个95后,但是每次不管放到哪一集的哪个片段,我都觉得很燃。看《亮剑》的习惯一直持续到我最后一个寒假回家的时候,意外的从我爸的书柜翻到了这部电视剧的小说原著,本来只是打算随便的翻几页打发一下空闲时间,却意外的看到里电视剧没有拍出来的原版小说结尾,从此之后再看到这部电视剧就完全是另一个心情了,完全看不下去,再后来我就不看电视了,电视的功能也都是投屏和看一些视频app的电视版。

关了电视,收拾好桌子,正好十点,不早不晚,这个时间是最尴尬的,对我我来说这个点睡觉有点过早,躺在床上也只能是毫无目的的翻腾着各种各样的短视频或者网络热文,同时,陪这个家伙已经不多不少饮了6罐啤酒外加两瓶葡萄牙红酒,所以导致我宵夜也是一口都吃不进去,如果这时候出门,也只能是在附近的大街漫无目的的流窜,那样感觉很不好,因为我总觉得在街上行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很有目的,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目的地或者有什么事情正要去做,至少他们看上去很像有事可做,当我没事做的时候很难接受盯着他们的脸看。再者说,我的家里躺着一个接近两百斤的疑似失恋的醉汉,我也没办法丢他自己在我家,上次因为急需出去赴约留他一个人酒后在我家过夜时,他半夜起床上厕所打坏了我前女友送的落地夜灯,所以说留他一个人酒后在任何室内场所都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好吧,那么我只好肚子享用我房间所剩的倒数第二瓶葡萄牙红酒了,我也真的需要再喝的醉一些,不然他的呼噜声实在是没法抵消。

在夜色如此美的时候真不该独自一人饮酒,不论是什么酒,更何况刚刚接收到了身边人长达两个小时的情感吐槽,你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身上的过去往往。世界上不论男女,只有两种小朋友,第一种小朋友在年少时就情窦初开,学着身边大人的样子谈恋爱搞对象,也就是被当作虎狼的早恋,那时候荷尔蒙就是他们的生命线,喜欢的另一半就是他们的天,不论是谁以什么样的方式伤害到他们的天,他们都会拼命,等他们到了中年,感情这回事儿早已经历了很多,最爱的人兴许早已某种方式惨烈的离开了自己,转而开始对工作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另外一种小朋友,在小的时候觉得游戏或念书才是自己最重要的,每天不厌其烦的刷怪升级或是在自习室刷题,到了年长一些,突然意识到生命中缺失了太多情感因素,开了窍之后开始通过相亲、笨拙的追求女神等等方式来进军感情市场,一般来说因为恋爱经验的缺失会在这一时候屡屡受挫,最终在情感中草草收场,很不巧,我属于前者。其实我很排斥把自己归为“有经验的恋爱人群”中,而且我也觉得自己并没有就这样完全对感情放弃希望了,我自诩为一个仍然每天在期待着美好爱情的人,只是爱情这种东西似乎越长大越不靠谱,随着年龄的增长,月老来光顾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想来也挺有意思,上一次我的爱情出现之前,我也是像现在这样,就坐在窗户边上,一手握着酒瓶瓶颈,大口大口的直接对着瓶口喝红酒,南方湿润温柔的晚风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吹过我的脸,但是这次我确信,她不会现在出现了,或者说,再出现的那个,也一定不会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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